寡趣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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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4/17 8: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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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叁叁

#婚姻#

01

我想写这篇文章很久了,但一直不敢提笔,因为主角是我的父亲母亲。

直到今年春节。

父亲今年74岁,老人就想图个热闹,过年非要回老家,但老家的祖屋早已卖掉,乡下唯一的至亲只有幺叔。

去打扰幺叔,在幺叔家过年,父亲或许碍于面子,又是不愿意的。

为此,姐姐不惜年前在镇上买了房,以满足父亲母亲要常回老家看看的愿望。

父亲在腊月二十就欢天喜地地回了老家,不要我们任何人送,自己坐了拼车,像是打了场胜仗般的凯旋。

腊月二十四,接到堂弟电话,且发了则视频给我,说父亲回去后,每天和幺叔去村里的水库边钓鱼,雷打不动,也不去熬更守夜地打牌了。

视频里,两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拎着钓鱼竿翻山越岭,说说笑笑,亲亲热热,我莫名地感动,年轻时父亲和幺叔还没这么亲密,老了老了倒黏糊得不行。

群山翠黛,空谷鸟鸣,碧波荡漾,心喜鱼跃,这就是老父亲想要的叶落归根吧,这样的清新静谧,城里是没有的。

腊月二十六,接到父亲电话,问我归期。

说实话,我已经好几年没回了,今年也还没有打算,不太愿意千万里的来回折腾,好不容易清闲两天,就想安安静静地睡会儿懒觉,慵懒地看会儿书,随心所欲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每天都要去钓好多鱼,怕出水养活不了,就细致地煎好了搁在冰箱里,等我们几姊妹回去吃呢,他还会继续钓,为每家煎好分配好,过完年好带回城。

父亲在电话里热切地说,似乎等着我颁奖。

父亲做的鱼是一绝,或红烧,或水煮,或清蒸,或熬汤,肥肥的鲫鱼肉,饱满油亮的鱼籽,熬出一锅雪白的鱼汤,浓香馥郁,喝一口,热气香气直钻心底。

父亲只有心情极好时才会下厨,儿时,吃父亲做的鱼,就是我们盼望的节日。

边和父亲通电话,我忍不住咂咂嘴,父亲知道,那是他的三姑娘喜欢的。

父亲懂得了“投其所好”,除去母亲,还有几个儿女,他开始留意家人的喜好,这是我没想到的。

都说父亲瘦削的背脊里有根钢钎,一辈子宁折不弯,但他终究折在了年迈时的亲情里,年逾古稀,绕膝身边的,除了亲情,还有什么呢?

除了亲情,一切都随风而逝。

02

父亲从没见过他的父亲,很小就随奶奶改嫁。

现在的爷爷对他尚可,但父亲个性倔强,和母亲结婚后就分家单过,从一间茅草房白手起家,做过篾匠、石匠、瓦匠、木匠,他很聪明,任何手艺活,只要观摩一两遍,就能弄个八九不离十,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干人。

父亲头脑活络,敢想敢做敢担,百折不挠,有点孙少安的影子,带领全村办起了砖瓦厂,村里有了第一辆拖拉机,第一个茶叶加工厂,第一栋小洋楼,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咱村的*河水清了又清。

父亲没读几年书,却写得一手好字,一笔一画,规规矩矩,有板有眼,他的书法是咋练成的,至今是个谜。

字迹看心迹,父亲的字像极了他的为人,有原则有底线,说一不二,坚如磐石。

也正因如此,在做村官的二十几年中,得罪了不少人。为人正直,两袖清风,让人既爱又恨,这是许多人对父亲为官的评价。

村小学有棵茂盛的*桷树,遮天蔽日,城里的开发商想以高价收购,来谈过好多次,颇为中意。村干部一致赞同,就我父亲执拗地持反对意见,说那是学校的风水树,卖了就断了娃娃们的前程。

等我父亲退休进了城,他们还是把那棵风水树卖了,父亲知道后抽了一整天的闷烟。

这是我看见的,父亲是好人,但他走不了仕途,不懂捭阖。

父亲用辛勤的汗水为我们建立了一个家,在那样艰苦卓绝的岁月,供我们读书,为我们走向远方力所能及地创造条件,他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

03

我曾在老房子的抽屉里翻到过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清秀帅气的模样让我震惊,加上我父亲能力的出类拔萃,他应该是那个时代男人中的佼佼者。

母亲是孤儿,跟着姑妈长大,嫁给父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母亲寡言少语,是传统的好女人,勤劳、朴实,家里每年会养几头猪,一群鸡鸭,每到过年,留一些给自己吃,剩下的全卖了给我们攒学费。

母亲总是凌晨起床,先煮好一大锅猪食,侍候完几头猪,再为我们煮一锅早饭,等我们吃完跨出家门去上学,她便扛起锄头上山干农活。

父亲忙着做他的村官,四处调停矛盾,处理砖瓦厂、茶厂的一应大小事务,家里的农活几乎无暇顾及,全扔给母亲。

父亲还常带些乡上村上的干部回家吃饭,母亲得中途放下手上的农活赶回家,把自己养的鸡鸭宰了给他们吃,以支持父亲的工作,保全他的脸面。

偶遇太阳的下午,母亲会在二楼阳台上洗洗涮涮,全家老小的衣服、床单被罩什么的,晾了一竿又一竿,裙裾飘扬,晒出融融的太阳香。

晚上,母亲常常在昏暗的灯光下缝缝补补,直到父亲吱呀一声推开院门,她才安心地去睡。

父亲胃不好,每顿饭,母亲分了两样煮,一锅热腾腾的稀饭几乎雷打不动。

日子最苦的几年,米饭里常常会掺一些包谷或红薯,母亲会把面上软糯的米饭盛给父亲,然后是几个孩子的,最后舀到自己碗里的就只有包谷或红薯了。

后来日子好过些了,我家盛饭的习惯也是从电饭锅的中央开始,刨出一个坑,坑里的精华是属于父亲的。

父亲当村官后,母亲就这样默默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春夏秋冬,岁岁年年,因此落下腰痛的毛病。

年岁渐长,母亲的背愈发驼了,阴雨天疼到夜不能寐,医院照CT,医生说母亲脊椎有两块呈粉碎性骨折的旧疾,无力回天。

母亲打趣说,是年轻时背篼压弯的。

我一听,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那是母亲当年累的,她的粉碎性骨折什么时候发生的,怎样发生的,母亲又是怎样忍着疼痛一天天熬过来的,没人知道,包括我父亲。

她忍着疼,让背一点点驼下去。

父亲脾气不好,从我记事起,父亲和母亲就有吵不完的架,一只碗、一餐饭、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吵架的理由。

吵凶了,父亲会把碗碗盏盏扔进家门口的堰塘里,母亲也只能无声地流泪。

母亲不识字,对父亲的任何想法,只能言听计从,从不质疑父亲的任何决定,父亲是家里绝对的权力中心。

在我看来,母亲是懦弱的,也没人在意她的感受,所以,摔伤了,她也不说,我们还小,父亲或许根本不在乎。

母亲是贤惠的好女人,父亲是优秀的好男人,但两个好人在一起,却没有一桩好婚姻,母亲不是父亲眼中的好伴侣,父亲不是母亲眼中合格的丈夫。

从他们身上,我看到婚姻的无奈和痛苦。

04

父亲的委屈在我几岁时爆发。

重庆下乡来了一批知青,他们像三月的风,裹进村庄,吹暖了我父亲的脸,他整日笑吟吟的,和他们一起喝酒,谈笑风生,和平常判若两人。

父亲和母亲吵架愈发频繁,常常听邻居们讲父亲的坏话,说我们要被抛弃了,但最终直到知青们返城,父亲还是我父亲,并没有抛弃我们。

只是,从此父亲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还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母亲哭得更伤心了。

我就在这样的困惑中长大,不懂父亲和母亲为何有那么多吵不完的架,母亲有那么多流不完的泪,我一度怀疑母亲没流完的泪直接给了我。

我遗传了母亲的善良,也遗传了她的悲伤,但血液里流淌着父亲的倔强。

某一段时间,我是不愿回家的,对父亲有点小小的恨,以致高考填报志愿时,努力拉开与家的距离,渴望像鸟一样翱翔。

我固执地认为,婚姻应该给人幸福和快乐,令人向往憧憬,否则,宁缺毋滥,这直接导致我晚婚晚育。

直到我进入婚姻,才发觉婚姻真的很难,它如同沙漠中的一片绿洲,站在一个遥远处,是多么的急切和渴望,可走近了,它只是一坑浑浊的淤泥的浅洼,之前所有的想象只是赋予的滤镜而已。

用杨绛先生的话说,岁月静好是片刻,一地鸡毛是常态。

我懂得了父亲在婚姻中的孤单和不被理解,他没随知青们去,是为家庭做出的牺牲,像任何一个人到中年的有责任心的男人一样,充满了无奈。

也看清了母亲在婚姻中的隐忍,她像大多数女人一样,以丈夫、孩子、家庭为中心,付出一切,任劳任怨,甚至积劳成疾,这是一个女人的善良。

我的父亲母亲,两个好人,经营着一段磕磕碰碰、七零八落的婚姻,几十年如一日的凑合着过,谁都没想离婚,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就在我为父母的婚姻打上烙印,并深陷迷惘时,他俩再次粉碎了我强加给婚姻的谣言。

05

我们几兄妹相继进城安家,父母自然也跟着进城。

父亲很传统,不跟女儿们住,执意和母亲单住。

父亲卫生习惯很糟,还是农村老一套,我行我素,颐指气使,母亲爱干净,总爱叨叨,父亲火爆脾气山洪一样爆发,气得母亲垂泪,父亲直接摔门回了老家。

大概半月后,父亲打电话,我们才知道其中曲折。

父亲一辈子被母亲太上皇般侍候着惯着,猛一回老家,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冷锅冷灶,肯定待不住。

去接他时,父亲灰头土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个走丢的小小孩。

回城后,几兄妹一番串通,红脸白脸配合默契,轮番上阵。

“母亲不再是年轻时的母亲了,她现在有儿女们撑腰,你得改改脾气,对她好,否则你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母亲很勤快,做饭好吃,走哪家都不闲着,女婿媳妇们都很喜欢,舍不得母亲走,父亲心里明镜似的,只有母亲把他当块宝。

父亲就坡下驴,从此改变。

他学会了使用电饭锅,每天拖地,烟头不再往地上扔,进屋知道换拖鞋,外出吃饭按母亲的喜好,出门回家第一句话就是“老太婆呢”,再走远一些,没有母亲不成行。

父亲知道了母亲的好,开始心疼她,站在母亲的角度体谅她。

去年,父亲心脏不好住院,我们都安慰他,心脏搭桥只是一个小手术,可在手术室门口,他还是拉着母亲的手哭了,依依不舍,老泪纵横。

那一刻,我才明白父亲对母亲的依恋。母亲也哭了,一辈子的委屈似乎全然释怀,她看到了父亲对她的需要。

加拿大民间艺术家莫娣表白丈夫:“我是一只被人撕扯破洞的旧袜子,又老又丑,性格古怪,而你是一只宝蓝色或淡*色的袜子,是我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风景。”

这个世界,不管你是怎样的,总有人和你彼此需要。

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其实一直都彼此需要着,只是婚姻需要契机,打开一条通道,走进对方的心里,看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懂得对方对自己的重要。

问问对方“你需要什么”,用对方的方式去爱,而不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爱。

爱有阶段,婚姻有歧念,或许都是以激情和新鲜感开始,三观不同,习性不同,这样不同,那样不同,但磨到最后,上磨和下磨之间,什么都没了,都随日子流尽,仅剩磨心牢牢连接着彼此。

磨心,就是残存心间的那份依恋,它可以覆盖一切,粘合一切,融合一切,日子越久,越发锃亮了。

我母亲18岁嫁给我父亲,他们像任何一对夫妻一样,历经婚姻的起伏波折,也曾让我直面婚姻的黯淡,但很庆幸,最终他们也用56年的婚姻治愈了我,让我读懂了婚姻最神圣的意义。

夫妻走到最后,就是精神上的相互依恋,相互依存,相依为命,它或许和爱情有关,或许和爱情无关,但只有那种历经岁月打磨的彼此懂得和需要,才能让我们庄严地携手面对生命的枯萎和终结。

父亲出院后,和母亲终日形影不离,和年轻时不同的是,他们脸上多了融洽和温暖。

感谢我的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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