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这是田春华第二十一次相亲。
三十二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的剩女,每次相亲对象说和她处不来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我就是看不上她那个暴发户的嘴脸!”
她有钱,包了鱼塘包了山,种菜种麦种果树,皮包墨镜大金链,俨然一个暴发户。
结婚哪有搞钱香,与其跟丈夫卿卿我我还不如下塘摸龟。
答应相亲也只不过是因为家里老头唠叨的厉害,她想着自己年纪也大了,是时候给自己留个种,不然自己的鱼塘和大山没人继承。
但她也不想凑合过日子,怎么着也得找个看的过去的,个子也不矮的,最好能认识点字。
将来孩子也能中和一下。
万一随了她一米五几的个头大字不识几个……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面前的人达到了自己的要求,说是以前读过几年书,个子高,唇红齿白的,就是说话娘唧唧的,吃东西还翘着兰花指。
“你住哪,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吧?”
咽完最后一块红烧肉,田春华抹了一把嘴。
她的大杠自行车就在外面停着,自己也难得到城里来一趟。
男人摇摇头,扭扭捏捏地离开了,走路屁股还一甩一甩的。
得,又一个没看上她的。
出了小餐馆门口,一个村的菊婶捂着胸口坐在马路牙子上喘着粗气。
田春华扶着自行车过去,瞧着她脸色白的很,赶紧街边买了跟冰棍儿塞她手里。
“菊婶,您干啥来了?”
“我儿子今个火车,我想去车站接他来着。”
田春华往远处大马路瞅了一眼,这新华街离车站还有十几里路呢。
“您坐车的吧?怎么半路下来了?钱没带够?”
她刚准备从皮包里掏出两张票子给菊婶做路费,菊婶用力一推,平日里耕地的女人力气不小,差点给田春华甩到马路中间去。
“我有钱,就是那车一颠一颠的,我晕的受不了,再坐下去我这条老命就没了!”
田春华邻里关系处理的一直很好,更何况菊婶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跟他们家关系挺不错。
她登时就把自行车转了个弯,拍了拍自己的后座。
“上来吧菊婶,我送你过去。”
菊婶也不嫌自行车膈屁股,坐在后面滔滔不绝的。
田春华选择性的听了听,直到听到了一句:“其实你也该去见见的,你爷当初资助秋实去读书,就想着回来给你做丈夫,帮着你管家的。”
她骑着自行车差点怼到旁边泔水桶里。
她爷活着的时候资助了不少会读书的穷孩子,这要一个个都是想着回来给她做丈夫,那她不得佳丽三千。
“婶儿,您儿子那是上海高校毕业的,高材生,读书人儿,您怎么着也得找个大家闺秀吧。”田春华回应道。
菊婶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心里有点不服气。
“什么大家闺秀的,娇气,菊婶就是喜欢你,能干活。春华啊,你是不是嫌弃咱们家穷啊……”
这一路上田春华找了好些理由才让菊婶相信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都这个年纪了,真有自己看的对眼的也能看得上自己,田春华都得去烧高香。
2
菊婶的儿子长的是好看,随了他那个短命的老爹,浓眉大眼的,嘴唇不薄也不厚,天然的紫红色,气血很足。
正经的小西装一穿,手里拎着个皮箱子,脚下踩着小皮鞋,是有读书人那个味儿。
只是田春华觉得这人脑子不好使,这么热的天套个外套穿个皮鞋,他也不怕捂痱子。
菊婶拉扯何秋实的胳膊一个劲把他往田春华身边怼。
“春华,儿子,就是娘信里跟你提到的,有娃娃亲的那个!”
饶是田春华平日里脸皮再厚,这会子黝黑的脸庞也免不了红了起来。
这人多大来着?
二十七岁。
细皮嫩肉的,一看过去也就二十出头。
她长年累月在山里田里干活,说她四十了都有人信。
“别,”看他脸色立刻垮下来了,田春华赶紧补救道,“我爷说的糊涂话,不可信,不可信。”
倒是菊婶,也不顾车站人来人往的,当即就挤出了两滴泪,蹦着叫喊道:“春华,你就是嫌弃我们家穷酸!”
田春华眨巴眨巴眼睛,没辙了。
何秋实是个孝顺的,搂着菊婶的肩膀安慰着:“娃娃亲这事,总要回家谈,这里人多。”
“对对对。”田春华赶紧点头,给这两人叫了一辆*包车。
自己则是准备继续踩自行车。
菊婶一把就拉住了她,“你刚刚载着我过来多累啊,咱俩坐车,叫秋实骑。”
田春华是觉得大腿根子酸,可这何秋实看起来就是个没吃过苦的,从这里回去二十多里路,他得累死。
于是田春华摆摆手,“没事婶儿,我跑生意的时候几十里路用脚走都不累。”
何秋实拽着自行车一个把手,“还是我来吧。”
他的力气很大,田春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何秋实长的是真的耐看。
*包车是不送到村里的,从这里回城里也十几里路了,田春华也不忍心把拉车的不当人看,扶着菊婶下了车开始走路。
身边骑着自行车的何秋实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要不你骑车带婶儿先回去吧,”菊婶走路不快,田春华也不忍心她一把年纪了还跟自己走路,“自行车丢你家门口就行,我爹遛弯看到了自己会推回去。”
何秋实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还真不客气地载着自己的老娘先走了。
留田春华在这里不快活。
打脸充胖子说的就是这个。
都这个点了,也没回去的车了,田春华找了个地儿坐着吃了碗面,顺带给自己老爹还有小柿子买了只烤鸭带着,在夕阳余晖中健步如飞。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田春华浑身都是汗水的时候,何秋实踩着自行车到她的面前甩了个弧度,气喘吁吁道:“上车。”
田春华一肚子的微词全都消失不见了。
前面的男人连后脑勺都是好看的,浓密毛发下裹着的,那都是知识。
“你在外面读书,都学的啥?想过要做啥工作没?”田春华在后面问道。
菊婶身体不好,何秋实估计也不会跑到远地方发展。
反正她爷都把人家资助出来了,自己好人做到底,给他找个安稳的活计过日子。
“农学。”他开口,比起田春华一开口的乡土气息,他说话的时候字正腔圆。
“农学?农民?”田春华没读过书,听到“农”这个字只能想到跟农民相关的,“我爷给你送到大城市读书,你就去学种田?怎么着也得学理啊,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到哪都不怕。”
月色中何秋实的容貌更加丰神俊逸。
田春华赶紧背过去,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活了三十多岁了,又不是第一回见男人,怎么胸膛就扑通扑通跳得那么厉害。
再转脸时,她把手里的烤鸭递给了何秋实。
“这么晚了,菊婶也没时间给你接风洗尘的,你带回去加个菜。”
“不必了。”他把车停好,消失在夜色里。
3
田春华第二天都忘了有这茬子事了,在厨房咚咚咚做晚饭的时候,何秋实过来。
身上的小西装不见了,换了一身带领子的长袖,笔直的直筒裤配着黑色腰带,这身材谁看着都得竖起大拇指。
“我买了电影票,”他摊开自己的手,上面躺着两张电影票,“今天晚上的,一起去看。”
他要是询问的语气,没见过世面的田春华没准就爽快点头跟着去了。
可他这命令的语气配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让田春华觉得他肯定是被菊婶儿赶鸭子上架了。
“这不大好吧……咱俩也不是很熟……”田春华支支吾吾拒绝着。
这时田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两眼看着何秋实放光。
“看电影好啊,”他一个劲儿的点头,“去吧去吧,我晚上去村头书记家蹭饭。”
来到电影院傻坐着,田春华抱着昨晚还剩下的半个烤鸭,看着前面一块大白布,扯了个鸭腿给何秋实递过去。
何秋实没接,反倒是看着田春华油腻腻的手直皱眉头。
田春华讪讪收回了手。
她粗活做的多了,手上不只有老茧,还黝黑粗糙,大半个月前还不小心把大拇指指甲给弄裂了,上面的裂痕形成了一道黑线,怎么看都觉得是脏兮兮的。
这四四方方的大屋子一瞬间没了光亮,紧接着面前的白布出现了人影儿。
田春华吓了一大跳。
“嚯!这白布上有*影儿!”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满满讽刺。
何秋实抓着田春华的手腕,怕她会窜出去。
“你以前没看过电影吗?”他问,语气并不是很高兴。
原来这就是电影啊……
田春华哈哈两声,拿鸭腿塞住了自己的嘴,聚精会神看着面前的电影,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直到何秋实修长的手指递给了她一块帕子,田春华松了口,嘴里的鸭腿掉到了手里的油皮纸袋子里。
“擦擦,油腻腻的,别把椅子弄脏了。”
“哎——”田春华直接搁自己衣摆擦了擦,“反正我今天一身汗衣服也脏了,你帕子收起来吧。”
何秋实干干净净的一个大学生,跟她村里干活的村姑不一样。
这是第一次田春华觉得,自己即便有钱,也配不上这么个把书读出来的穷酸小子。
回去的路上田春华一直在打饱嗝,看电影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小声说说笑笑谈论着电影,而她盯着那画面瞅了又瞅,实在是不知道上面想表达啥。
又怕何秋实照顾她的面子跟她找话题,于是就抱着烤鸭啃啊啃,鸭骨头嗦了好几遍,电影总算是结束了。
“电影真好看哈哈哈哈。”她尬笑几声,“我知道今日委屈你了,以后菊婶再逼你跟我处,你就不理,我这几日好好跟她说清楚。”
田春华想着他刚会走路的时候自己还抱过,哪能把他当成男人,当个弟弟还差不多。
“我也认识不少人,回头我找几个读过书的姑娘给你牵线。可能是看你老大不小了,菊婶儿才着急给你成家。”她又道。
何秋实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低着头。
“咋?”田春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得他劲儿,“你是不是想找个跟自己一样的高材生?没问题,咱们国家发展的好啊,现在姑娘们一个个卯足了劲都开始读书,想找个名牌大学出来的不难。”
说完她还乐呵呵笑了一声,“要不是我不是读书这块料子,我指不定得弄个文凭回来,给我祖上增光。”
“你知道春华秋实吗?”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田春华心扑通扑通的,把两个人名字搁一起说出来是真的腻歪,关键这孩子还一本正经的。
“这是个成语,出自《三国志·魏志·邢颙传》,种子只有播种了,才能结果。我的名字是你爷爷当年取得,或许他觉得,有了春华,才会有秋实。”
田春华愣愣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从我拿到车票去上海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报恩。我娘很喜欢你,我要报恩,你嫁不出去,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4
为了报恩跟她在一起,田春华是不屑这种情感的。
她煞有其事拍了拍何秋实的肩膀,老气横秋道:“你不必如此,我爷是为了行善积德,你把这份善记在心上,以后每年给我爷上上坟就行了。”
何秋实直勾勾盯着她,末了微微侧了侧身,“走吧,送你回去。”
一连大半个月,何秋实许是把话记在了心上,再没来找过田春华。
田春华心里痒痒,强忍着不去招惹他。
直到何秋实在她家菜园子旁边也搞了个菜园子,杂七杂八又搞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农具在里面,每天都在兢兢业业种着小白菜。
“不是,你把种子搁里面浇点水撒点肥不就行了?你这一堆粉末是要干啥呢?”
田春华看他捣鼓来捣鼓去的,这双手看着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可能就不懂种菜。
何秋实头都没抬,轻轻吐了两个字,“研究。”
“研究啥?研究怎么种出五颜六色的小白菜?”
何秋实把粉末一个个都包好,免得田春华碰到了。
“这是农药。我在研究治虫抗旱,提升产量。”他缓缓解释道,“小白菜一年四季都可以播种,比较方便,后面还要研究抗寒抗涝。”
田春华随手指了指自家菜园子的小白菜,“我这就浇了点粪水照样好好的,劳什子这些干啥?你要想吃小白菜可以从我家摘。”
“自己家吃的无所谓。”何秋实认真地拿着刨子在刨坑,“可一旦量起来了,我的研究就显而易见了。如果一亩地只能生产出三千斤的小白菜,只要我研究好了,一亩地或许可以种出五千斤、八千斤。”
田春华一下子就热血沸腾了,蹲在地上戳着白菜种子。
“真有那么神奇?那是不是我一亩地可以挣更多的钱了?”
何秋实停了手里的动作,脸色忽然就黑了。
“我提高产量,只是希望用更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得到更多的回报,让更多的人吃得起菜。”他冷声回道。
到底是读书人,思想跟他们目不识丁的人比起来高尚不少。
田春华讪讪收回了手。
小伙子为国为民是好的,跟她这种只会挣钱的人比起来,这才是人民群众需要的英雄。
她把何秋实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你这小作坊体现不出来差别的,我给你几亩地,随你怎么糟蹋,钱也是我出,等你以后真研究出来了,我也算是给社会发展推动进步的人了。”
5
不过三年的时间,到还真的让何秋实这小子研究出来了。
几亩地里白花花的小白菜长势可人,田春华也高兴,村里挨家挨户几十斤几十斤的送,就连邻村跟她关系好的都没放过。
“有人上赶着联系我了,说是想要你研究出来的小白菜种子,你要卖不?”田春华特意跑到何秋实家里问他。
这三年何秋实也黑了不少,天天风吹日晒的,书生模样变成了粗汉子。
“你觉得我应该卖不卖?”何秋实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田春华还真的想过,他手里握着长势喜人的小白菜种子,只要好好种地,一辈子吃穿就不愁。
可田春华也知道,何秋实是搞研究的,小白菜研究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研究果树了。
这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是种地的。
“卖吧,你要是放心,我给你谈个好价钱。”
何秋实想都没想直接点点头。
田春华立刻张罗起来。
谈了两个人,前者是个大学老师,想要把种子带回去研究,还答应把种子公开宣传到各个地方,为老百姓谋福祉。只不过价钱就有些低了,田春华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只能开出六千块的价格。
在田春华心里,这种子是不止六千块的。
后者是跟她一样的暴发户,一开口全都是唾沫,田春华听他讲两句话就得擦擦脸。
这个人倒是爽快,一万块钱的不二价。
田春华看他满脸横肉却脸色铁青,说两句话就得咳嗽,就跟得了痨病似的。没准就是坏事做多了要早死的命。一打听之后就更加嫌弃,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想着法子吸劳动人民的血。
挣扎了大半个月,田春华还是选择了前者,虽然钱少了点,可何秋实希望的就是为人民服务。
她把钱交给了菊婶儿,自己还添了四千块钱在里面。心里还感慨有知识的人挣钱都容易。
6
田春华添的这四千块钱很快就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多了不少。
何秋实买了一对镯子,拎着一大堆绑着红丝飘带的东西就过来提亲。
吓得田春华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三年过去了,这孩子还惦记着报恩呢。
田爹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可也不敢擅自给女儿做主张,于是指了指田春华的屋子,让何秋实自己跟她说。
“我刚回来的时候,我娘说你是觉得我太穷了,不愿意跟我。”何秋实站在田春华屋外,高声道,“现在我有钱了,你跟我过日子,你的鱼塘和山都还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他把那一万块钱捆好了放在田春华的窗口。
“这是聘礼,以后我挣得钱都归你管。”
这话对于一个财迷来说无疑是心动的。
可惜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何秋实现在名气都出去了,即便已经三十了,上赶子给他说亲的都能那他家门槛踏破。
“你图啥啊?”田春华欲哭无泪,“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报恩的。”
“以前是报恩。”何秋实站在窗边,一只手扶着墙,深情款款,“现在是觉得你很好,我一开始觉得我们俩之间不会有共同话题,也是有些瞧不起你没读过书……可相处三年发现,是你应该瞧不起我才对。”
“你什么都会,我只是个只知道闷头搞研究的人。你不嫌我无趣,支持我的理想和抱负,你善良努力,坚韧不屈,比我好太多了。”
他这是把脑海里能夸的词都说出来了吧。
田春华绞着自己的手指,三十多岁的女人就像个小姑娘似的躲在屋子里害羞。
她就要打开门冲出去说我愿意的时候,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喉咙痒痒的,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
手掌心出现了点滴的血腥沫子。
回想着之前谈生意的那个老板的模样,眉眼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她到底是没点头,让何秋实别把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何秋实一脸失落的离开,带过来的东西却没有拿回去。
7
这之后何秋实颓废了好几天,田春华也颓废了好几天。
田春华觉得自己也是命苦,就跟那个痨病*接触了几次就传染上了。
那个痨病*也不是个东西,有病就搁家里好好养着,非要跑出来害人。
还是田爹发现了田春华的不正常。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白天偶尔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大半夜的时候偷偷摸摸起来吃东西,还偷偷摸摸给自己煎药。
田爹大晚上一个人窝在了鸡圈里,等她回屋睡了之后把药渣子刨出来,叫小柿子去查查这是什么药。
第二日田爹坐在院子里抹眼泪,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没忍住,敲了敲。
“臭丫头,有病咱就好好治,你躲着就能治好了吗?”
彼时她已经感受到自己呼吸的困难了,喉头又是一阵腥甜,她想咳嗽,怕爹听着担心,拿着指甲使劲挠着自己的脖子才压抑下去拿瘙痒的感觉。
“你咋知道的呢?我都这么躲着你了?”她故作轻松开口。
田爹又是鼻头一酸,“臭丫头,你是我生的,你撅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他这个比喻把田春华给气笑了,“还臭丫头臭丫头,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喊臭丫头,搁别人听见了你也不嫌害臊。”
“这有什么的?”田爹一脸的硬气,“三十五岁怎么了?就是你七老八十了,也还是爹的臭丫头!”
田爹好说歹说,田春华就是不出去。
在田春华的认知里,痨病只有等死的命。
她只想在屋子里等死,不想出去祸害别人。
田爹把这事告诉了何秋实,他觉得何秋实能治自己女儿那股倔强劲儿。
还在山头上想着怎么整治那些野兔的何秋实听到了这事,放下了铁锹跑到了田春华家里,一脚踹开了她那本就破败的小木门。
田春华一听,在床上翻滚着推倒了角落离得门口远远的,用袖子捂着自己的嘴,生怕何秋实挨得自己近了就染上病了。
“你干什么啊你?我这门好几十年了,有感情的!”
都这个时候了,田春华还能开玩笑。
何秋实也不进去,他进去了,田春华肯定得跑,得哭,得难受。
他摸索着旁边地上的瓦块摔在地上,捡了个尖锐的碎片抵着自己的脖子,眼尾发红。
“你要是心疼我,就出来,医院治病。”
一个个非要逼着她出去,曝晒在太阳底下,身边都是正常人,就她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痨病*。
“你们别管我了,我自己都能够坦然面对了,你们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死了地里的白菜照样长!”田春华歇斯底里喊道。
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一直捂在屋子里,她的肤色到白了不少。
就是这样的白让何秋实觉得刺眼。
他碎片朝里捅了捅,鲜血顺着黝黑的脖子就下来了。
“你出不出来?”他又问了一遍。
8
怕他真的自刎而死,田春华还是出来了,一出来就被何秋实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没什么好怕的,医院里见过,他们那边已经有治疗的药物了。这里治不好,我就带你去上海。”
医院的病床上,护士拿了一根针管抽了药,饶是田春华以前没有接触过,也知道这个叫打针。
不过这么长的针管扎到肉里真的没事吗?
她身子一抖,何秋实立刻就把她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上,捂住了她的眼睛。
“打针而已,别怕。”他附在她耳边柔声道。
小护士红着脸打完了针,医院里穿梭着,何秋实一个人在隔离病房陪着她。
“刚刚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能治好。”何秋实笑着道。
田春华很少见到他笑,即便是笑,也是淡淡的笑。
“是能治好,快一点几个月,慢一点好几年,也就是拖着,拖到我身体不行了就一命呜呼了。”田春华嘴里泛着苦味道。
何秋实脸色阴沉下来,又是无奈又是气着回道:“你为什么那么执拗,这已经不是绝症,现在的医术很发达。”
这一点田春华倒是承认的,毕竟往身体里扎针注入药水,虽然疼了点,但也没老中医开的药方子磨人。
那药是真的苦。
“行了。”不想再跟他有交流,“我都答应你好好治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她这么身强体壮的人都能中招,何秋实一个书呆子更不好说。
然而何秋实就只是握着她的手,“你身边得有个人,你是舍得自己老爹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伺候你吗?”
田春华瞬间闭了嘴。
两个人靠在一起,何秋实打开带过来的行李,里面还躺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对镯子。
“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这个病?”何秋实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如今可是主张自由恋爱的,就不许我瞧不上你?”田春华反问道。
闻言,何秋实弯了弯嘴角。
“你骗人,从你三年前见到我的第一眼,眼睛就粘在我身上了,还非要装的不在意,给我介绍姑娘的时候那么卖命,我多看人家两眼,你醋味儿就藏不住了。”
田春华身子忽然就僵硬了。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她在心里怀疑着自己。
何秋实粗鲁地把镯子套到了她手上,然后搂着她的肩膀,道:“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给你个惊喜。”
9
她之前一直觉得何秋实是个书呆子,住院的这一周来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何秋实哄起人来,比吃了蜜枣还甜。
她这个三十五岁的老姑娘真的遭不住,每晚伴着何秋实讲故事的声音入睡,醒来的时候又被他的甜言蜜语哄着吃饭,脸色相较于之前好了不少。
两瓶点滴吊完的时候,病房里出现了个用塑料皮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小柿子嬉皮笑脸招着手,“春华姐勿怪哈,我这得保护好自己,才能守得住你的鱼塘。”
他惯来都是这般的嘴皮子,田春华翻了个白眼,“那么害怕的话,还进来干啥?有啥事在门口说就是了。”
“那可不行。”小柿子大呼小叫的,从自己带的包里面掏出了个相机,显摆似的晃来晃去的,“秋实哥给咱任务了,就得做好不是。”
想着之前何秋实说要给自己惊喜,田春华从床上起身,“啥任务?你俩密谋啥了?”
这个时候何秋实热了饭过来,看到小柿子之后,眼眸含笑。
小柿子把身边的包裹递给了他,“秋实哥,你瞅瞅,我都给你带齐了。”
他俩神神秘秘的,田春华是越发地好奇,伸着脑袋想看包裹里的东西是什么。
何秋实把围着床位的帘子一拉,掏出了大红色的裙子,他自己也有一件红色长袍。
“我叫小柿子给我们拍结婚照。”
田春华觉得自己结巴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干、干嘛啊,医院呢。”
在医院拍结婚照,怎么看都奇奇怪怪。
何秋实捧着衣服,“你自己换,还是我替你换?”
她不想换!田春华在心里道。
可看着何秋实灼灼的目光,田春华真的怕他直接扒了自己的衣服,于是乖乖套上了裙子。
城里的小姑娘穿裙子都漂漂亮亮的,特别是这种喜庆的颜色,衬得人更加娇艳。
田春华以前看到的时候还很羡慕来着。
现在自己穿上了,总觉得就像是村口的老树根套了个红壳子,怎么看怎么怪异。
何秋实也换好了衣服,裁剪得体的长袍倒是衬他,这要是他刚回来的时候穿,指定得迷倒不少小姑娘。
可惜现在脸上黝黑发亮的,白皙的皮肤早已不在,像个茶叶蛋裹了红绳子似的。
田春华噗嗤就笑出了声,“你是不是怕我哪天嗝屁了,这照片还能让你留个念想?”
“不要胡说。”何秋实皱眉。
“不胡说不胡说。”田春华摆摆手,配合着何秋实拍了结婚照。
之后两个人没换衣服,就这么手牵着手躺在床上。
田春华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又看了看身边男人的侧脸。
只觉得何秋实真的招人稀罕的要命。
以后是什么样子,自己能不能好起来,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
10
医院里观察了两个多月,田春华被放回了家。
离开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反复跟医生确认着,直到医生都不耐烦了,何秋实才站起身,笑着跟医生说了句抱歉。
“贱内胆小,见谅。”
这短短六个字,医生脸色缓和不少,也让田春华脸红心跳的。
她这一回去,村子里甚至还摆了宴席,放了鞭炮。
田春华是谨记着医生的嘱托的,这热闹她没有凑,一回来就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去。
等到何秋实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过来,田春华打了热水给他擦脸,动作并不温柔,何秋实却很享受。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的吗?”擦完了脸,田春华踢了踢他的脚。
何秋实赖在田春华的床上,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看着她,“我们都结婚了,不该睡一起吗?”
田春华脸一红,“拍了照而已,又没领证。”
何秋实拉过被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那明天就去领。”
看他的样子,是想赖在这里了。
屋子里就一张床,医院的时候,何秋实是在旁边的床铺睡得。
她又踹了踹何秋实的脚,“你起来,医生说了,不可以有亲密举动。你睡这了我睡哪,你忍心让一个痨病患者睡地上吗?”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和何秋实说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都是娇俏的。
何秋实一个翻身把田春华捞到了怀里,嘴唇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
“不能有亲密举动,现在有都有了,能怎么样?”语气里还带着不服气。
田春华笑着拍打着他的胳膊,到也没推开他。
耳边,何秋实呼着热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等我把果树的产量提起来,你每年就能赚更多的钱了。”
“山上的兔子是真的多,我以后天天抓一只给你炖着吃。”
“鱼塘里不养鱼,倒是养那么多只乌龟,你也不卖也不吃,留着它们给你养老吗?”
一句一句,都让田春华很安心。
她抓着何秋实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靠在他的怀里,就着他的话一句一句回道:“等到果树的产量提起来,就把方法告诉大家,让百姓都吃的上水果。”
“兔子要烤着吃才香。”
“乌龟多好啊,以后咱们抓了兔子办一个龟兔赛跑,把小朋友都请过来,赢了的就放掉,输了的就吃掉。”
何秋实把她搂的更紧了一点儿,语气里沾了蜜意:“乌龟会说:你是个小坏蛋,龟兔赛跑是假的,乌龟才跑不过兔子。”
村庄渐渐静谧下来,屋子里两个人的呼吸也渐渐归于平缓。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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