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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7 18: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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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

中国正处在战国时代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也是战乱频仍的乱世

除了大家熟知的燕赵韩魏秦齐楚等七国之外

在定州这片大地上

还有一个国家不屈不挠地屹立在这乱世

与其他大国角斗

为了荣耀和生存而努力

在这样的一个国家

都发生过哪些感人至深的故事

有哪些英雄人物在在这片土地上纵横捭阖呢?

现在,就让我们做好准备

一起来走进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吧

第五章赤狄覆灭

白狄人贵族的丧葬风俗是天葬,将尸身洗净后放到山坡上让百鸟与野兽啄食,时隔数日之后再去捡回骨头,以兽皮包裹起来埋在鲜花的底下,无需年年祭祀。可是乌兰的尸身已经封存在棺椁内,时隔数日不宜再敞开,狐突只能依照晋国风俗为乌兰举行土葬的大礼。狐突在蒲城南郊选了一座小山,命人挖出了巨大的墓室,为乌兰举行了规格宏大的丧礼,翟氏、隗氏、姮氏、仇由余氏都来参加了,甚至连敕勒部落的莫格尔汗也亲自到蒲城为乌兰焚椒兰香草以示吊唁。

敕勒与鲜虞有百年的隔阂,莫格尔汗不请自来让楼蒲两地的鲜虞人格外提心吊胆。尤其莫格尔汗向狐突提出“借一步说话”的要求,隗宗便再也忍不住了,质问道:“莫格尔,你想怎么样?”

“隗宗不必紧张,我就想跟狐宗说几句话而已。”莫格尔大汗气定神闲。

狐突早猜到了几分,认真说道:“狐某议事从不瞒着兄弟,大汗有话就在这里说,不必回避他们。不过,大汗若是来劝狐某和晋国翻脸,那就不必了。我与诡诸当着神发过誓,共同放过索仁羊。我不能做背信之人。”

无用武之地,只好硬着头皮直言:“事到如今,狐宗还是宁愿相信中原人,而不愿意相信草原上的兄弟吗?”

狐突道:“中原有恶人,草原上也有猛兽,我只信神灵的指引。”

“狐宗未必知道恶人有多恶。齐与孤竹联姻,可是前些天齐国把孤竹灭了,还把孤竹首领虏走强占了。邓楚联姻,楚王却灭了亲舅。晋诡诸与狐氏联姻为了什么?只为是稳固河西,以制衡敕勒。诡诸内忧已平,还顺势灭了虞国与虢国,现在却转而与秦联姻,把狐氏夹在秦晋的包围之中。早晚晋国的手会伸到草原上来,难道大宗不担心诡诸会像齐国对孤竹一样对待狐氏吗?”莫格尔极力劝解:“我知道鲜虞和敕勒的隔阂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打破的,但是晋国的野心,大宗不能不防。”

“晋灭大河两岸十七国,秦国驱逐犬戎与西戎,楼烦同室操戈先灭*方又与荤粥联姻,日夜盯着滹沱河。天子式微,诸侯部落谁无野心呢?谁的野心又可以依靠呢?大汗的野心又在哪里呢?多谢大汗提醒,老朽心里有数。”狐突始终冷眼看着莫格尔,不坦露心迹。

莫格尔脸红一阵白一阵,分外尴尬,只能悻悻离开。狐突对翟氏与隗氏以及姬子们说道:“敕勒人唯恐我们不与晋国交恶,竟按捺不住亲自来游说。只要我们与晋国有罅隙,敕勒人一定是最先来咬一口,所以诡诸是不会轻易与我们闹翻的。莫格尔游说我不成,一定不会轻易罢手。隗宗,你立即抄小路赶去到蒲地,把狐闯的儿子鞫居接到楼地来,就说我的话,我要亲自抚养那孩子,让狐闯放聪明点儿,不要着了人家的道。”

隗宗马不停蹄,跨过桑碧河翻过山赶到蒲地,刚把狐突的旨意带到,敕勒的使者就找上门来了。蒲地首领狐闯直接将敕勒大汗拒之门外。莫格尔又秘密派人找了翟氏与隗氏,无一例外均碰壁而回。

狐突的心一直悬到冬日,见敕勒人实在没有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这一年的雪下得深,压得遍地素白。为了防止牧民们争夺牛羊而内斗,狐突带着次子狐毛和鲜虞的首领四处游走查看牧民们的灾情。他们不仅要带着牧民围猎,还要带着渔民凿壁冰捕鱼,更要斗狼保证安全。在王宫长大的重耳第一次见到了白雪皑皑的草原格外兴奋,每天精力旺盛对什么都感兴趣。这一天雪停了,他清早起来,呼了一大口白气儿,把院子里无痕的大雪踩出了一连串脚印,才兴冲冲跑到舅舅狐偃的窗外,喊道:“舅舅,舅舅。”

狐偃走出屋,揉了揉重耳冰凉的脸,道:“你怎么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我,打猎。”小重耳仍旧不会完整的说话,只会咯咯的笑。他比从晋国来时壮实了一些,也活泼了一些。

“你还不怎么会骑马,怎么打猎?”话虽如此,狐偃仍旧把重耳抱进屋,给孩子戴上一顶黑白相间的兽皮帽,取下弓箭套索,舅甥俩快活地走出门。

院中站着一位老人,须眉上都糊着冰渣,脚下的雪被他踩出了深坑,看样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狐偃和重耳一见他忙收敛笑容,整理仪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请安道:“隗先生早。”

老人也还礼道:“世子,重耳公子今日还有功课要学,不能去打猎。”

狐偃不解:“如今已是冬天,隗先生还依然要授课吗?”

老人和蔼说道:“按往年而言是不用了,但是重耳公子开蒙太晚,不能懈怠,必须要勤学苦练了。狐宗和老夫的意思是,这到年前几天公子才能休息了。”

“他说话还是不太利索,可影响您授课么?”

“公子虽然不爱说话,但认字很快,书写也越来越熟练,可以用勤补拙。”

重耳可怜巴巴地望着狐偃,希望舅舅能解救他。然而狐偃却小声解释道:“隗先生是隗氏里最有学问的人,是老辈儿的姬子师傅,常年送姬子去洛邑的,为人严谨大方,也是教过舅舅的,我不能不尊敬他。你别撅着嘴,好好跟着先生学,知道吗?”

狐偃安抚了外甥,笑着给隗先生求情:“大冷天儿的,重耳一个人学也怪冷清,索性让宗子和姬子们都一道学吧。柴草木炭,还有奶粑肉汤,我会吩咐下人准备,您无需担心。”

隗先生看着重耳耷拉着脑袋,慈爱道:“公子既然要在楼蒲长大,也应该学会骑射狩猎。这样吧,倘若公子上午学得好,世子下午便带着他去打猎吧。”

重耳兴奋得往雪堆里打了几个滚,才兴冲冲地跟着隗先生去了。吃过午饭,隗先生把重耳领到了狐偃屋里,高兴地说:“今天学《易》,公子格外勤力,旁人是能背诵,他是能写出来。老夫说话算话,您带他玩儿去吧。”

舅甥俩乐得跳起来,立即拿了弓箭套索带着仆从一行十几个人往草原上来。冬季的草原并非一片死寂,猎物时长出没,灰兔忙着打洞,麝獐忙着追逐田鼠,远处灰蒙蒙的地方似乎还隐隐能听见狼啸。狐偃跳下马,在雪地里竖了一根柱子,在柱子上系上了一面蓝底红纹的旗。旗子迎着风呼啦啦飘起来,重耳歪着头端详着旗子上的图案:“龙?蛇?鸟?”

狐偃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这是飞廉神像,我们白狄人的神。飞廉是风神,所以他的翅膀虽然不大,却能扇动九万里远的风。咱们草原上的人冬天出来打猎,一定要竖上自己的信旗,一是警告别人这一圈儿是我们的了,另外就是怕咱们跑远了认不回来路。走吧,咱们骑马往前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舅甥俩往前奔驰,很快就见到了一丛矮树,通常野鸡、野鹿这样的小动物喜欢栖息在这里。狐偃又说:“我们狄人冬日里的狩猎是不准拦网,这是人与天地的较量,赢要赢得光彩,输要输得坦荡。来,搭起弓箭,你看到什么就射向它!”重耳使出所有力气才将手里的弓张开,试着瞄向林中一只咕咕叫的野鸡,箭飞进密林,惊飞了野鸡。

狐偃哈哈大笑,也飞出一箭,只听到密林中一阵扑腾,一只獐子跑了几步便栽倒在林中。狐偃跳下马拉着重耳冲进树林里。地上的血像梅花朵朵绽开,獐子倒在地上呼哧着热气。

“好肥的獐子呀!快,拖出去把血放了,今晚烤了它!”狐偃高兴地命令仆人。重耳却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喊道:“舅舅,那里还有。”狐偃顺着重耳指着的方向看去,乱林之中窝着一团黑影,地上有点点血迹。狐偃很奇怪,难道刚才重耳的箭误打误撞射中什么野兽了?狐偃拉开弓用箭指着前方,小心翼翼往前走,快要近前时却听到里面有人用白狄古语虚弱地喊着:“救命,救命。”

“什么人!”狐偃大吼一声,仆人蜂拥而上拨开树枝,见里头蜷缩着三四个女人,个个冻得嘴唇发紫,她们都护着其中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女人。狐偃用白狄古语问:“你们是白狄哪一部的?为什么会到楼蒲来?”

已经隐约昏迷的受伤女人突然挣扎起来,虚弱地问:“请问,这里已经是楼蒲的地界了么?您是隗氏的人吗?”

狐氏摇头:“我是狐氏宗子狐偃,你是隗氏什么人?”

妇女听到狐偃的话呜咽哭了起来:“我是山戎无终子的嫡妻隗氏,隗宗之女。请公子带我回去见父亲,我有大事要禀告。”妇女说罢掏出隗氏信旗交给狐偃。

狐偃见到信旗,又听妇女能说白狄古语,几个人也冻得发抖,没什么战斗力,于是命仆人生火,将皮囊里的奶汤热了热给她们几个灌下,才把她们扶上马。隗宗得知女儿的情形早已在石头城里等着了,果然父女一见面就抱头痛哭,狐偃这才知太行山的东边发生了大事。

果然,莫格尔汗并不是轻易能放下身段游说对手的人,只因苦于晋、鲜虞狐氏的联姻一直牢不可破,眼见秦晋联姻,洛水、大河、汾水三条大河之间只会越加稳牢固,在此局势下如不能各个击破打破平衡,敕勒人要拿下潞氏、留吁只会难上加难。莫格尔汗必须给晋国和鲜虞找点麻烦,选了许多地方都不合适,肥、鼓两部与鲜虞老死不相往来,滹沱河一旦突破,鲜虞势必反击,这很容易给楼烦制造机会,思来想去与晋国和鲜虞都有关联的唯有邢国。邢国在太行东麓,都城在邢州,控邯郸、夷仪,周公于太行狩猎时以此赐予后裔作为封国。邢国血统嫡亲,是燕国、齐国往西朝见的必经之路,更是周公制约狄夷的重要据点。但是邢国疆域有限,不太容易对外扩张,因此主要靠跟周边诸侯如齐、燕、未等国互为姻亲来稳固自己的地盘,鲜虞独揽姬子甄选之权之后也与鲜虞保持了姻亲关系。沙尔忽汗喜欢待在灵丘,莫格尔汗却喜欢四处游走。在莫格尔心里早已对北方草原划了无数次的边界线,此时敕勒已经牢控汾河上游,又强占了东山皋洛氏的领地,倘若得到邢国,潞氏与留吁东北两侧就完全被锁死了。邢国姻亲国中最大的靠山是齐国,莫格尔深知如果敕勒人主动进犯邢国,齐国必来救。莫格尔并没有打算自己一个趟这趟浑水,而是劝说了山戎的屠何氏、白狄廧咎如(qinggāor)部一同攻打邢国。

冬天是万物休养的时候,草原上的人都忙着想法子挨过漫长而饥饿的冬季。中原诸侯也有个不成文的协定,所有的战事都要在秋收后结束,不能拖到冬天。所以预备过年的邢国怎么也不会想到草原上的铁骑会成群攻进邢州。邢州老城的城防依然还是土夯的,覆盖着雪有些松软。山戎人擅长爬山爬树,很容易就翻过了城墙。山戎人打头,将城门打开,擅长用刀的廧咎如人和擅骑的敕勒人就冲进了邢国都城。邢公无奈,只能携妻眷逃往附近的夷仪,派太子去齐国求救。山戎人靠邢国最近,见到邢国王宫整齐宽敞,羡慕不已,当即赖在邢州不愿走了。廧咎如正缺过冬的物资,派了车马将邢国库中的财物悉数搬走,敕勒人则什么也没有要,而是悄悄率*往邯郸城去,趁人不备攻占了邯郸。

冬腊月之际,齐公正忙着预备开春的祭祀和宗族事务,忽然得知邢国被戎狄攻占,立即亲自领*拔营往邢州来,并知会了卫国。山戎的屠何氏正在邢州举行庆功大典,想着将山戎的中心点迁到平坦秀丽的邢州来,为自己不再缩在漠北而暗自庆幸。身怀仇恨的邢国人一见齐国*旗如见父母,连忙引路将齐国的*队引到邢州南侧。护城河上结了冰,齐国人以木筏子滑过河,很快就以楼梯攀上城墙,杀入王宫。

齐桓公自继位以来,颇注重*队的训练,给兵卒配备的都是最锋利的刀剑。倘若是在草原上,齐国的*队未必能围住山戎人,可是关起城门对阵,山戎人很快就如瓮中之鳖束手就擒。齐桓公十分气恼山戎的“大胆”,不仅守住了邢国,还和燕国、卫国联*,穿过飞狐峪,直接杀入山戎的中心地带。山戎的首领无终氏已经没有分辨是非的时间,号令整*与齐*拼死相抗。屠何氏一族因受重挫,此时已经无力援助无终氏,敕勒人在邯郸冷眼观战,毫无援助的意思。山戎与齐*苦抗的时候,荤粥和楼烦也来趁火打劫。无终子无奈,只能让妻子隗氏连夜逃跑去鲜虞求助。隗氏是隗宗之女,知道邢国之女嫁给白狄姬子为妻,自己则嫁入山戎无终氏,鲜虞与山戎和邢国都是姻亲,在山戎有错在先的情形下,鲜虞首领一定会有所犹豫。所以隗女只能跋山涉水往楼地来求父亲。荤粥知道隗氏女南逃的消息,立即派人四处追捕,想强占隗女,不让山戎得到救助。隗女东躲西藏,连番受伤才终于回到了家乡。

狐突不在楼地,隗宗只能与狐蒙商议。隗宗救助山戎心切,但是狐蒙不愿与齐国交恶,故而有所疑虑。狐偃却有自己的看法:“邢国与山戎都是鲜虞的亲眷,如今互殴,能调停的唯有鲜虞。我们若是仍旧不动,齐国只会把屠何氏的账往无终氏头上算,此事不了,日后还有谁愿意与鲜虞联姻。”

翟宗也劝道:“小世子言之有理。这事摆明了就是莫格尔汗做给我们看的。敕勒人白白得了邯郸,我们可不能让他安心吞下去。”

狐蒙权衡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眼下与山戎与齐国正面交锋,已经失去先机,不如先去夷仪安抚稳住邢公。邢国若愿意求和,齐国也没有理由再强占山戎了。隗宗,越是此时,你越不能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你需与我去到夷仪劝服邢公。翟宗,你即刻带着人到央城报知大邦和父亲,先要截住不要脸的楼烦和荤粥。郑国起了挟持天子的坏头,这北方草原就是敕勒人起的坏头。”

狐偃焦急央求:“大哥,你也带我去吧!”

狐蒙拒绝了:“不行,家里还有重耳,还有鞫居,我跟你二哥都不在,要有人看好家。一旦有人利欲熏心要来楼蒲闹事,你要给我狠狠教训他们!”

狐蒙当即点齐人马,预备了大量的干粮,把楼城方圆五十里的地方都戒严了,然后兵分两路离开楼地。守在楼地的狐偃再无玩耍之心,每日集结勇士在校场练习射箭摔跤,每三天定期盘点库房,确保对楼地情形了如指掌。楼蒲两地的宗亲实在没有想到只有是十五六岁的狐偃做事能如此井井有条。这一日巡逻之际,仆人忽然来报告,说在几十里外的地方抓了一个行踪**祟祟的人,穿着皮袍,不会说白狄古语,只能说官话,不像是白狄人。巡逻的骑士以为是齐国或者是其他诸侯的奸细,当即把他逮住了。狐偃不敢掉以轻心,当即要人把奸细送来自己亲自审理,等见到奸细,他忍不住惊喜叫道:“赵兄,怎么是你?”

原来奸细不是别人,是途经楼蒲的赵衰。“白狄勇士的力气可真大啊。”赵衰笑着除下绳索,并不生气:“天缘凑巧要与老弟你见一面啊。”

狐偃忙命人摆好奶酒与干果,邀赵衰一同坐下,亲自向他赔罪。赵衰这才说道:“父亲派我去晋阳与虢序交接地图和守城牌令,因为过完年,我们赵氏的人就得从晋阳撤到瓜衍了。我想着既然到北方来了,不如来探望老弟你,顺便见见重耳公子。谁知道刚要问路,就被你的人抓了。你们鲜少在冬天还要如此戒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狐偃心想,与其让卫国、齐国给晋国递消息,不如给赵氏卖个顺水人情。狐偃于是把邢国之事一一告诉了赵衰。赵衰心里更有了主意,但也不表露,依然将预备好的重礼送给重耳,与狐偃寒暄了半日就急着要回。狐偃此时也无心应酬,也不强留。赵衰出了楼城,立刻快马加鞭赶到曲沃,将来龙去脉告诉赵夙。赵夙一听喜上眉梢,趁夜入宫禀报了晋献公。晋献公高兴得连饮三杯,立即召来荀氏、栾氏、毕氏还有赵氏所有重要将领,没有向任何人昭告,直接以十万人马包围了潞氏与留吁。潞氏与留吁自从被逼退到浊漳河之后,日子过得很艰难,冬天越发难熬。晋献公四面围困了潞氏与留吁,虽然没有出动刀剑,但包围的压力仍然使潞氏与留吁备受煎熬。晋献公一面步步缩小包围圈向浊漳河中心地带靠近,一面不断让赵氏对潞氏劝降。潞氏扛不住,最后归降于晋。

狐蒙与隗宗到达夷仪,直奔夷仪城邑,在夷仪见到了憔悴而狼狈的邢公。隗宗遵从狐蒙的旨意,一见邢公,先痛哭着对邢公跪下请罪,将无终氏如何无辜,隗夫人如何艰难求生,齐国如何趁势钻营等等事情都向邢公道来。狐蒙则是以两大车兽皮和数百只肥羊安抚邢公。狐蒙劝道:“邢公,我们得知消息之后,最先担忧的就是您的安危。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您和山戎都是鲜虞的亲戚,山戎怎么会和鲜虞的宿敌敕勒人合伙来打亲戚呢?无终子跟您一样仁慈宽厚,所以才被屠何子蒙蔽。要是无终子蓄谋已久,也不会被齐公打得措手不及了。现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邢国人不能再这样挨饿受冻的东躲西藏了,最要紧的先不是对付山戎,而是要将邯郸和邢州拿回来。无终子诚意求和,狐隗二氏向您保证,只要山戎再敢伐邢,我们一定先去教训他。所以请您看在邢国和草原的安宁的份上,原谅无终子吧。”

邢公一直担惊受怕的躲在夷仪,数日来没有睡一个囫囵觉,最想要的莫过于恢复平静踏实过日子。他的女儿嫁到了鲜虞,也实在不愿意交恶鲜虞,便答应了狐蒙的请求。狐蒙得到邢国肯定的答复,把隗宗留在夷仪,自己只身往滹沱河,狐突于是率*挺进山戎与齐桓公交涉。齐桓公得知邢国有心求和,也不好继续借势赖在山戎,只能把矛头对准始作俑者敕勒人。

冰天雪地里,莫格尔汗正在邯郸的一处温泉享受,听到廧咎如来报,说齐国、卫国还有鲜虞的联*要借道廧咎如进攻邯郸。莫格尔立即穿上战袍率人马在廧咎如迎战齐国与鲜虞的联*。两方对垒,鲜虞首领姮氏痛骂廧咎如首领如氏不顾同族情谊,与敕勒狼狈为奸。廧咎如竟当场改旗易帜投靠赤狄。廧咎如自以为靠稳了靠山,却不知只是敕勒人想保住邯郸,在廧咎如的地盘开打。苦战多日,邢国夺取了廧咎如的部分领地,却最终失去了邯郸。但敕勒人也被晋国钻了空,彻底失去了潞氏与留吁。邢国的都城邢州破损不堪,王宫千疮百孔,邢国只能以夷仪为都。山戎不仅屠何氏被灭,领地被荤粥瓜分不少,只能被迫东迁。

敕勒人苦心想打破草原上维持几百年的均衡局面,却不是最大的赢家。晋国趁机出动,不仅获得了浊漳河的领地,赵氏更是如愿以偿获封长子,而敕勒人苦心孤诣夺取的邯郸城也尽在晋献公的垂涎之中了。就连敕勒人日防夜防的鲜虞也因为调停之功,更受天子嘉奖,特征隗、狐二氏宗女入洛邑,使草原上的女人第一次以妃嫔的身份伴驾天子。晋不敢疏远鲜虞,主动与狐氏恢复了往来,晋献公定期派人探望重耳。

相安无事的日子并没过多久,敕勒人摩拳擦掌的报复就开始了。莫格尔大汗绝不愿意重蹈潞氏与留吁的覆辙,于是闪电般出击,兼并了同族的铎辰与甲氏,紧紧咬着晋国的东边,在晋、卫、曹、齐之间硬插一杠子。莫格尔汗也不再遮掩自己对滹沱河的欲望,联合楼烦攻打鲜虞本邦。滹沱河两岸战事频发。

晋献公虽宠爱骊姬之子奚齐,但仍对太子申生寄以希望,于是派他伐皋洛氏,可惜太子完败归国。晋献公至此对申生失望之极,起了改立奚齐之意。晋国没有拿下皋洛氏的地盘,莫格尔汗却和廧咎如攻打卫国,甚至趁乱盗走姜后,还顺势灭掉了姬姓小国亓(q)国。晋献公深感与敕勒人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重耳十九岁的这一年,赵衰父子秘密来到楼地求见狐突并带来了一个噩耗——晋献公薨逝。狐突立即命重耳归国治丧,被赵共孟坚决拦住了:“狐宗,切不可让公子回到晋国去,应该让公子马上离开楼地!因为勃堤要率*伐楼蒲了。”

狐突实在不敢相信像勃堤这样的庶支公子竟敢公然毁坏狐氏与晋国的姻亲关系。但赵氏毕竟是狐氏的通家之好,是重耳避居楼地十多年来与晋国保持联系的唯一渠道。

“老亲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晋国是骊姬母子当家。骊姬能谗言巧计逼死了太子,会放过重耳公子吗?勃堤可是他们母子的头号亲信。你不能把重耳公子放在战火烧起来的地方。奚齐年幼无知,骊姬妖媚不端,就算荀息如何忠诚,终难敌太傅里克为太子复仇的决心与民怨沸腾。重耳公子既是你的外孙,也是晋国世子,我身为晋国正卿,无论如何也要替先王保住血脉。”

狐突伤感道:“我一心想让重耳在草原安乐地长大,避开王室之争,想不到骊姬母子还是不肯放过他。”

“亲家不必伤怀,我已经从长子调派了人手埋伏在楼地南侧,一定尽全力拖住勃堤。从今日起,衰儿会贴身保护公子。公子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公子一日不归国,他也一日不能来见我。”赵共孟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自伐虢公后,先王为避嫌有意疏远我,恐怕我不能在此多待,还请狐宗早下决定,为大计着想。”

“快来给你赵叔磕头,他日富贵,必不能忘赵氏之恩。”狐突命令重耳对赵衰行跪拜之礼,又吩咐小儿子狐偃:“偃儿,你要出远门儿了。”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很快就回来。”狐偃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走就是十九年,甚至父亲临死也没有见过他一眼。

狐偃一行先到蒲地附近的小城屈城去接如兰之子夷吾,却不料被晋国士卿捷足先登把夷吾哄骗去了梁国。跟狐偃一样扑空的还有大夫魏隼和栾枝,魏栾二人见赵衰成为了重耳的亲信,在国内备受排挤的魏栾人也愿意拥立重耳。勃堤在楼地与狐突、狐蒙大战,僵持了一年多才撤回晋国。狐偃不敢南下,带着重耳沿着瓜衍、晋阳往滹沱河的鲜虞本邦避难。为使鲜虞首领信任,重耳娶鲜虞首领之女为妻。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里克先在祭祀的大堂上杀死骊姬与奚齐,又在半年后杀死少姬之子卓子,荀息自杀殉主。晋献公总共只有五个儿子,死了三个,能继承王位的只剩重耳与夷吾。

秦穆公两边撒网,派了不同的使者去分别游说重耳与夷吾。秦使跋涉千里找到重耳,却遭到了重耳的拒绝。重耳的理由是自己没有参加父王的葬礼,心怀愧疚,不愿争夺王位。重耳之所以拒绝秦穆公的“好意”,并非只怀疑秦穆公的其心不专,最主要担心只手遮天的里克。里克是申生的太傅,连杀两位世子,此时谁在晋国为主都要周旋于秦和里克之间,对内必须获取晋国士卿的绝对忠诚以对抗里克,对外须交好诸侯以摆脱对秦的依附。重耳只出逃一年,内外的基石都会奠定,所以狐偃宁可外甥拒绝秦国也要先保住重耳的性命。

秦穆公在鲜虞无所获,却得到了夷吾的肯定答复。夷吾当初选择出逃梁国时已经想到了可以依附晋国,因为梁国离秦国十分近。夷吾出生在蒲地,从未见过晋国公室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他听取了谋士们的建议,极力讨好长姐穆姬,获得了穆姬的支持,并向秦穆公允诺将大河之西的令狐、贾地、智地都割让给秦国。夷吾所圈出来的这些地方正是秦穆公垂涎已久的肥肉,秦穆公全力支持夷吾继位。夷吾继位之后出尔反尔,先拒绝了割地请求,又围攻逼死了里克。

此时曲沃谣言四起,说太子申生的**日夜向上天哭诉,要惩罚罪人。夷吾为镇压曲沃太子的旧部,疯狂屠杀士卿,使晋国许多士卿外逃。或许是申生的咒怨灵验,或者是夷吾运气太差,在夷吾继位的第四年,晋国发生大的饥荒。夷吾被迫求助于秦穆公,秦穆公派人送粮草帮助晋国渡过了危机。然而等秦国发生饥荒时,夷吾不仅不救助秦国,反倒趁机攻打秦国。秦穆公大怒,率主力*队攻打晋国,最后活捉了夷吾。穆姬心怀故国,于是以丧服加身而求秦穆公。秦穆公最后才释放夷吾,让夷吾的太子圉(yǔ)去秦国当人质。

夷吾继位的这些年里,重耳的日子如雪上加霜。晋阳的虢氏一直嫉恨当年杀了虢公的赵氏,于是主动请缨派人往鲜虞刺杀重耳,勃堤在楼蒲两地不断袭扰,使狐突无法北上援助。廧咎如部归顺赤狄后,莫格尔汗为了恶心狐隗二氏,故意将廧咎如部改姓为隗氏。廧咎如与敕勒部兵分两路从东西两翼夹击鲜虞部,肥部苑氏也趁机浑水摸鱼想兼并鲜虞部。狐偃被迫与三部联*在滹沱河的柏卜迎战。

狐偃亲自给外甥重耳制了弓箭,对重耳说:“从前你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在草原做个快乐的牧民。但如今你身后跟着晋国的士卿,没有安逸的日子可以过了。你必须要打赢敌*,才能有立足之地。”而立之年的赵衰跟随父亲赵共孟多次应对赤狄的挑衅,十分擅长排兵布阵。在柏卜城的湖泊边,狐偃与赵衰将干粮解下来扔到湖里,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定要战胜赤狄的挑衅。狐偃看出了敕勒人的边打边逃的策略,于是专心对付廧咎如。赵衰以大量骑兵变换阵型合围与切割敌手,狐偃则专挑首领痛袭,重耳则两边伺机应援。滹沱河是鲜虞人的本邦,鲜虞人以此为福地,死也不肯放弃,终于将廧咎如打败,敕勒与肥子见势撤离。狐偃虽然领导众人打了胜仗,却决定带领重耳离开鲜虞。狐偃一不想给鲜虞招惹麻烦,二是认为重耳待在固定的地方容易暴露目标。重耳在草原生活了十几年,也想见识诸侯大国的世面,于是开始了卫、齐、曹、宋、楚的游历之旅。重耳游历诸国,尝尽人情冷暖。曹、卫等国对重耳十分刻薄无礼,齐桓公因未能及时扶持申生继位而懊悔,所以十分看好重耳,不仅将宗女嫁给重耳,还赐予重耳封地与车马宫殿。狐偃为了不使重耳沉湎于享乐,逼迫重耳离开安逸的齐国往宋、郑、陈等国去,直到到了楚国才受到了最高级别的对待。此时的楚国在武、文两代君王的励精图治下,已经灭掉了淮水不少国家,到了楚成王时期已经独霸南方,不仅打败郑、宋,攻破了陈蔡防线,还多次与齐桓公争霸。齐桓公老迈无力,楚成王正当盛年。正是楚成王对重耳的礼遇使秦穆公不得不再次注意重耳。秦穆公在国内与秦国的谋士商议,必须要让重耳到秦国来,否则重耳与楚交好,将来晋楚相连,秦国很难往东。

此时,夷吾病死,太子圉从秦国逃回晋国继位,是为晋怀公。怀公圉继位之初,就以暴力震慑重耳,勒令楼蒲两地的狐氏宗亲首领狐毛、狐蒙与狐闯入晋国以臣子的礼仪来拜见他,假如约期而不至,他将派兵攻打狐氏。怀公圉常年在秦国为人质,晋国的士卿宗亲多隐逸或逃逸,他的身边并没有忠心的臣僚。狐蒙等人坚决不肯到绛城来,狐突为缓和鲜虞与晋的关系,只好自身到绛城好言相劝,怀公圉竟杀死了狐突并将其枭首示众。消息传到重耳心中,重耳痛哭三天三夜,毅然辞别楚王到了秦国。

赵衰等人跪在穆姬面前,怀念申生之仁与齐姜夫人之贤,痛斥怀公圉的绝情凶残。穆姬人到中年,回顾自己经历故国的血雨腥风,想着母亲和弟弟的横死不禁潸然泪下。秦穆公看透了夷吾父子的胸无大志,决定扶持重耳继位。

晋国人得知公子重耳归国,夹道欢迎,一直隐逸不出的宗亲士卿皆纷纷来靠。重耳在旧都曲沃继位,狐偃亲自上阵追杀怀公圉为父亲报仇。重耳与母亲离开曲沃时只有四岁,瘦弱胆怯且结巴,归来时已经四十五岁,睿智稳重,深沉贤仁。重耳与夷吾派然不同,首先大赏跟随自己流浪多年的赵衰、栾枝、魏隼等人,拜自己的舅舅狐偃为相,并赐贾地给狐偃,与秦、齐、楚修好,建立稳定的外交。

重耳刚继位的这一年,洛邑发生了宫廷丑闻,鲜虞隗后与小叔子王子带淫秽宫廷意图谋害周襄王。隗后听从王子带的建议,竟向廧咎如与敕勒求助,敕勒人在洛邑北郊追杀周襄王。在诸侯尚未出手之前,重耳与狐偃大义灭亲,派兵攻打赤狄与廧咎如,杀掉隗后和王子带,救回周襄王。周襄王对鲜虞恨之入骨,要杀隗宗和狐宗平怨。重耳与狐偃跪求天子恕罪,并进献了珍宝与美女安抚周襄王的怒气。夷吾继位时,周天子曾派大夫出使晋国,夷吾傲慢无礼。重耳谦逊温和使洛邑的士卿大夫对他充满好感,也向周襄王求情。周襄王趁机收回白狄选派姬子之权,以河内、阳樊两城嘉奖重耳。重耳贤名远播,晋人越加拥戴。自此后,重耳的霸业日益壮大,狐偃虽然年过半百依然帮助外甥四处征战,先后攻打曹卫,解救被楚国围困的宋国,并与赵衰一道攻占邯郸,将敕勒人赶出了邯郸城,使晋人人心大振。随后狐偃又与秦国一道,沿着大河,取道骊戎讨伐墙头草廧咎如,占据了孟门关。

重耳的霸业辉煌而短暂,狐偃的相国生涯比重耳的霸业还要短暂。在重耳执*的最后一年春天,六十岁的狐偃终于病倒了,不能参与楚成王的大战。狐偃自知天命不久,派儿子狐射姑把堂弟狐鞫居请到晋国来辅佐重耳作战。狐偃两鬓斑白,跪在重耳面前,恳求道:“大王,老臣不能陪您征战啦,让鞫居和射姑跟着您一块儿去吧。”

重耳见舅舅似乎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十分心疼,忙叫人扶起狐偃。重耳关心道:“外甥忙于*务,也没有多看望舅舅,实在愧疚不已。您不必担忧战事,只管好好在家养着,寡人一定派最好的世医治好您。”

狐偃笑道:“傻小子,舅舅是草原上的人。我们草原上有句话叫‘骨头响,*来抢’你听听我这把老骨头的声音,是活不了几天啦,再好的医生也没有用。我生在草原,死了也想回到草原上看看。二三十年没有回到楼城,没有看望父亲,也想回去瞧瞧那草原上的牛马,想撑过冬天,再看一场草原上的雪呢。”

重耳红了眼眶,挽留道:“您留在绛城陪着我,不好吗?”

狐偃劝道:“白狄人的灵*终究要回到姮娥那里去的,生既相见,死既相别,不值得感伤。赵衰与我,都老了,国家大事还是要交给孩子们,射姑你要严格对待他,赵盾那孩子比他父亲有出息,可堪大用。”

重耳听见舅舅在交待后事,知道强留不住了,只能派人把狐偃送到楼地。狐偃回到楼城,隗氏族人跪在城外石头路上,手里缠着白纱,低垂着头,以请罪的姿势迎接狐偃。狐偃颤颤巍巍地走到隗宗面前,问道:“隗宗,这是做什么?”

隗宗羞愧答道:“我们隗氏有愧于鲜虞,赤狄有愧于白狄。”

狐偃拄着拐杖,生气说道:“隗氏与狐氏并肩携手已经一百多年,子孙后代不知绵延了多少代,怎能因为王子带之乱而生分了呢?要说有罪,我没能守住姬子的名号,才是祖宗面前最大的罪人。”狐偃说罢二话不说,也跪在了路上。

隗宗连连叩头:“您这样,我们越发无地自容了。”

狐偃皱眉:“我一把老骨头了,哪比得了你们年轻人,还不通通起来,要让我陪你们跪死在这吗?”

隗氏这才起身并扶起狐偃往城内走。狐偃的长兄狐蒙已经逝世,侄子继承了狐氏大宗之位。狐偃见到侄子,先嘱咐了自己的后事:“我死后,要把我放在南边那个山坡上,让百鸟把我的肉啄去。那个地方是看云最好的地方,小时候我经常和兄弟姐妹躺在兰花丛里看着天空。”然后又打听起一个人:“听说隗老先生还健在,请他来,我有话想和他说。”

不久之后,狐偃的侄子请来一位须眉皆白的老人。狐偃见到老人,摇头一笑:“先生耋耄之年依然如此英朗矍铄,我不过花甲之岁就离死期不远了。不知道先生现在还教着姬子和宗子们学问吗?”

原来这个老人就是当年教授过重耳的隗氏宗师。隗先生笑道:“学问之事,至死方休,老朽现在还教得动,只是尚未遇见像晋公一样大巧若拙的孩子了。”

狐偃沉思半晌,才沉重地说道:“白狄向洛邑遣送姬子已经十几代,这些年稍微有些成效,却因为隗后之乱而终止了。我护送重耳流浪诸国,深感耕桑安居乃治国之本,宗室公卿乃强国之道,假如我们到了现在依然还逐草而居,早晚会被秦国与齐国侵扰。齐国打敕勒、廧咎如和山戎,不到一月就完胜。赵衰只是晋国公卿,与我一道打廧咎如时简直神兵天降。他们精于阵法合围,善于囤积粮草持续作战,而且每战之前先去交涉诸侯,绝不孤*作战。敕勒人学了个皮毛,却总是挖空心思为自己谋好处,是不长久的,将领带领的属下只知横冲直撞、喊打喊杀,是根本对付不了齐国和楚国那样的强国的。隗先生,我有一个想法酝酿了多年,也只有跟您说出来才觉得有用。”

隗先生道:“世子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我要像中原诸侯一样,建立鲜虞的宗族。”狐偃说完,所有人都迷惑了。

隗先生捋须片刻,问道:“中原诸侯多世袭,所有宗族以王姓子弟为多。可是鲜虞首领皆禅让,从未固定为哪一个姓氏。河洛之间有狐氏、隗氏、翟氏,谁也没有高低之分,世子要以哪个姓氏为尊呢?还是说以首领之姓姮姓为尊?”

“我要鲜虞以姬姓为尊。”狐偃郑重说道:“虽然天子不再要白狄派遣姬子,却没有说白狄不可以姓姬。狐、隗、翟多年来守望相助,谁为尊都不合理。我们已经向洛邑送了十几代姬子,可是姬子们所学到的东西从没有影响到其他族人,这样的努力是没有用的。我打算从各地征选聪明的孩子,赐他们姓姬,然后无论狐氏还是隗氏或者翟氏,整个鲜虞要倾所有力量教导他们。让鲜虞的首领从这些孩子们当中选出来,而不是让来让去。”

四座寂静,狐偃的话在石头垒成的墙壁之间来回,铿锵有力,所有人都呆住了,各自在想:狐偃难道疯了吗?

隗先生震惊许久,才颤巍巍地问:“世子,您愿意就这样放弃狐氏的尊位,去扶持一个弱小无力的人吗?您的想法固然伟大,但您的族人不一定能明了啊。”

狐偃眼中也涌起了泪花,笑道:“至少先生您懂,说明狐偃的苦心没有白费啊!当然,这只是我一己私心,还是要得到神明的指示才行啊。”

石头城的广场上,狐偃和侄子烧起了火,矗立着月环杖。狐偃与侄子、隗宗、翟宗共同握着蓍草,沾了羊血,在古曲的伴奏下开始卜筮。四个人的手一阵乱晃,歪歪扭扭写了一大串字符。隗先生仔细辨认之后,整理出这样几句话:

东方大海,冥冥有光,

草蒲之下,安然而终。

隗先生反复颂念着卜辞,半天也没研究明白,交给狐偃看,狐偃也没看出门道。隗先生疑惑道:“往年卜辞也就是指一件什么事,从未像今天一样有这么整齐的语句,竟像是几句诗。看着倒不像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狐偃侄子说出了鲜虞首领最严苛的标准:“叔叔,我实在没听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您别忘了咱们鲜虞的首领可是要能弹响箜篌琴的呀。”

侄子的话如同一记闷雷击中了狐偃。狐偃忍不住喃喃自语:“是呀,我怎么忘了箜篌琴?鲜虞之所以是鲜虞,就是因为这神灵的箜篌啊。”狐偃跪下身来,对着天空虔诚致歉:“请天神宽恕我的冒犯。”

狐偃亲手在白纱上写下了卜辞,把它存封到一座金鼎中,对族人宣告:“我不能解天神的旨意,或许将来的鲜虞首领能解开这道迷,希望解开的那天是鲜虞壮大的那天。”

狐偃没有等到冬天那场雪就逝世了,侄子把他的尸骨放在了高山之上,隗宗特意去看过,百鸟将肉啄得干干净净。狐氏所有族人都相信狐偃有一颗纯洁善良的灵*。或许是至亲之间的感应,狐偃逝世的那天,重耳没有任何征兆地病倒了,不久便薨逝。

重耳死后,晋襄公继位,只稳定了短短七年便逝世,晋国像是陷入了魔咒般的轮回一样,举国陷入了各自拥立公子争夺王位的混乱之中。此时狐偃与赵衰已死,狐射姑与赵盾多年来争夺上将*的矛盾彻底爆发。他们并不像他们的父辈为了同一个目标相互信任,而是各怀私心互为仇敌。狐射姑一心想立公子乐,赵盾一心想立公子雍,二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将双方置于死地。狐射姑先杀死了赵盾的谋士阳处父,赵盾亦当仁不让的杀死了狐射姑的堂叔狐鞫居。赵盾在晋国宗室反复强调狐射姑的狄人血,联合栾氏、荀氏等晋国世族共同讨伐狐射姑。狐射姑无奈只能携子逃回楼蒲。赵盾虽然拥立公子雍,却忌惮秦国的势力,最终背弃公子雍改立穆赢夫人的儿子为王,是为晋灵公。晋灵公荒淫无道,最终被赵氏杀死。赵氏又拥立灵公的叔叔黑臀为王,黑臀在位仅六年便去世。晋国在重耳等人死后的三十年中混乱不堪,直至黑臀之子晋景公继位才逐渐稳定下来。

晋国混乱,狐氏老将狐蒙、狐毛、狐偃、狐鞫居和狐射姑相继谢世,鲜虞部没有强悍的主心骨,在短暂昂扬之后又陷入了自守中。而敕勒人对河东与太行西麓的争夺几近疯狂。敕勒人先后数次争抢邯郸,在壶口、长子等地不断袭扰,最后占领了潞氏北部的曲梁和断道。

晋景公继位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先是与楚庄王在邲大战中损失惨重,两年后又在*河边上被楚王打败。晋景公憋了一肚子的气,但是没料到自己邲之战败的先谷往北流蹿,先游说白翟攻打晋国,翟氏不允,先谷又逃到廧咎如,献给廧咎如首领隗氏地图。晋景公本来爱惜将领不想怪罪败*之将,然而看到先谷与廧咎如并肩作战,晋景公一怒之下灭了先谷全族,号令攻打廧咎如。廧咎如听从先谷的情报,知道晋景公两次大战元气大伤,所以联合敕勒南下抢占了潞氏与留吁,直逼台谷。

从台谷往南就是骊戎,那里距离洛邑只有百里。晋景公情急之下联合卫国,共同对抗廧咎如和敕勒。晋景公从秋天打到隆冬,粮草耗尽,卫国不愿坚守便撤离了。敕勒人将潞氏首领抓起来,逼迫潞氏首领杀死自己的妻子。潞氏首领的妻子不是旁人,是晋景公的亲姐姐。敕勒人善于用血腥的手段击垮对手的信心,于是故技重施,将潞夫人的头颅以箭穿好射向晋*。晋景公看到姐姐的头颅,痛恨交加,也顾不得隆冬时节,凿冰逆水往少水上游来,但廧咎如和敕勒人极其擅长游击,晋*虽苦战依然惨败。

冰雪消融之后,春天便来了。晋景公不敢耽误春耕大事,只能暂时搁置仇恨,撤*修整。眼见禾谷茁壮,民生复苏,一月之间汾河与少水下游却接二连三的死人。晋景公得知后立即亲自赶往河岸,见死去的人个个面黑肿胀,如同*怪一般,许多村庄开始出现绝户的情况。晋景公心忧如焚,不知到底什么原因,只能先焚烧死尸,将人强制隔离。然而每一天死去的人都成倍增多,偏偏此时廧咎如和敕勒又杀了过来。晋景公仓促应战,不慎受伤,他在慌乱之中看到这一回的廧咎如和敕勒人大不一样,他们居然蒙面作战。

晋景公凭直觉便猜到这离奇的病与赤狄人有关。晋景公派了士会四处查访。士会沿着河谷走了几十里地,才看到水源上游处有几处栅栏,栅栏里围着的都是发臭腐烂的牛羊尸体。

“赤狄欺我太甚!竟如此下流!”晋景公立即召集所有干将在汾河的河畔边议事。晋景公知道要越过*河攻打楚国,俨然不能胜取,必须要先尽全力把北方草原上的赤狄人消灭殆尽。晋景公首先想到了白狄鲜虞,于是把赤狄人投尸污染河水的事告诉了鲜虞诸部,恳求狐氏等不要插手晋国与赤狄的恩怨。

晋国因战国库空虚,晋景公不再寄希望于当年的粮草,而是向秦国与齐国借了十几船粮食。晋景公从敕勒人那里受到启发,也给每一个将领都预备了面罩。晋景公听说楚人以硫磺驱百*,于是也凑了许多硫磺以备不时之需。晋景公兵分两路,先派士会沿汾河河道上游把臭尸捞上岸焚烧,把荀林父派到少水处理尸体,果然病情减少。晋景公随即又选了一队善于骑马的兵卒,先不断袭扰廧咎如,等敕勒人回援之时把他们都引到台谷与丹河之间来。丹河的东南面是高大巍峨的太行山,晋景公在此埋伏了二十万人马。

敕勒人壮志凌云,豪迈的追逐着佯装失败的晋国骑兵,等到了包围圈内才傻眼。敕勒人从没见过那么多人,像是搬家的蚂蚁一样,黑黝黝包裹着他们。更可怕的是,每个晋国人手里都预备了一把牛*,他们戴着宽边帽子,戴着面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二话不说就把硫磺往空中扬开。敕勒人从未闻过这样难闻的气味,眼睛被熏得眼泪直流。晋景公一声令下,让人从战车中抛出大网,罩住了淌眼抹泪的敕勒人。敕勒人与廧咎如人混乱成一团。

士会指着敕勒大汗说道:“杀了敕勒大汗,为国人报仇!”说罢他摔先滚到敕勒大汗的马前,一剑撩瞎了马的眼睛,砍掉了敕勒大汗的小腿肚。敕勒大汗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痛得鲜血喷了士会一脸。士会顾不上摸脸,冲进阵中左劈右砍,杀了上百个敕勒人,眼睛都杀红了也不停手。晋景公毫不留情,下令斩草除根,不留一个赤狄人。丹水河畔已经看不到青草色,只有血红一片。敕勒人轰轰烈烈上百年,最终没有去到洛邑,被铁了心的晋景公杀光殆尽。

这一年是晋景公继位的第七年,他忽然开悟了,与大国对抗只会惨烈收场,与戎狄相争才能扩大领地。他把他的剑和他的眼光看向了晋国从未看向的白狄。

下期预告

第二卷漫漫东迁

第一章血染滹沱河

《战国第八雄》作者:曹雁雁

本期编辑:陈香妙

总审核:王小敏

邮箱:dingzhouzheng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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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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