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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0/26 18:32:00

傅达仁临终前在瑞士的留影

当生命的尊严受到威胁时,我们是选择委曲求全的生,还是体面的离开?不是最后时刻,恐怕每个人都无法确定自己的答案。

因为这不是游戏,“gameover”后可以再来一局,人生不可以。因此才有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说法,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过世界各地也一直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他们一直在呼吁、促成“安乐死”的合法化,要求为这一行为立法,包括中国的人大代表。

今年的人民代表大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优秀乡村医生刘贵芳就做出了“安乐死合法化”的提议。而这并不是代表们第一次在大会中提及关于生命尊严的话题。

傅达仁

但“安乐死”严重地挑战了我国五千年来传统文化对“生”的敬畏。尤其是在有信仰的民族,如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族,自杀是不可饶恕的,是对神的亵渎,而“安乐死”无疑也是自杀的一种形式。

不仅我国一直没有通过“安乐死”合法化,即使在世界范围内,“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仍只占少数。

但身体健康的人与重病缠身的人对死亡的看法并不一致。那么对于那些身处绝症中,绝无治愈希望的患者们,他们又是怎么看待“安乐死”的呢。或许中国台湾著名主持人傅达仁更有发言权。因为他是“合法接受安乐死的第一位中国人”。

在瑞士与家人在一起的傅达仁

年,傅达仁生于山东济南,父亲早年便参加国民革命*,母亲早逝,傅达仁从小被寄养在姑母家,与父亲甚少见面。

年6月,傅达仁的父亲参与对日作战,于一场战役中牺牲在*河边。从此,傅达仁彻底成了孤儿,只能依靠姑母生活。寄人篱下的童年生活让他养成了自律自强、勇敢自爱的性格,这也为他以后事业上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年,抗日战争胜利,宋美龄女士在南京创办了“国民革命*遗族学校”,专门抚养战争中牺牲的*人子女、烈士遗孤,时年12岁的傅达仁也进入这所学校学习。

尽管没有父母的陪伴,但衣食无忧、还有同龄的孩子一起作伴,对于一直生活在战乱中、颠沛流离的傅达仁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安逸的生活,他便在南京度过了三年愉快的时光。

年,国民*退守台湾,傅达仁跟他的同学也被分批转移。到台后的生活与在南京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逐渐长大的傅达仁在体育运动上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身高1.85的男孩子体态修长,动作灵敏,非常擅长篮球运动,读大学时便被选入篮球队参加比赛。

毕业后,傅达仁开始了职业篮球运动员生涯,曾代表台湾参加亚洲杯篮球比赛并获得了冠*的殊荣。退役后进入马兰西亚国家队任教练,后回到台湾成为了体育节目的主持人。

青年时的傅达仁

傅达仁的运动员和教练员的经历让他眼光犀利,对于不同的赛事他总能做出最适合的解说。

由他主持、解说的体育赛事不仅语言生动有趣,而且见解独到,总能让观众产生耳目一新的感觉,非常受台湾民众的喜爱。

虽然事业上顺风顺水,但家庭生活并不如意。妻子饶梨珍是医护人员,因公需要参加医疗队远赴国外,几年的两地分居让两人的感情逐渐变淡,最终饶梨珍提出了离婚申请。虽然伤心妻子的态度,但为人豁达的傅达仁很爽快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放妻子自由。

离婚让傅达仁感到有些挫败,他将这种情绪都转化为动力倾注在工作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事业上,他果然收获了不小的成绩,与此同时一段新的感情也慢慢萌芽。

前妻饶梨珍

在工作中,傅达仁认识了同为主持人的第二任妻子郑贻。虽然两人在结合的过程中受到了一些挫折,但最终还是成了夫妻,并且一直到傅达仁最后的时光,郑贻始终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

爱情事业双丰收,傅达仁可谓是志得意满。在知天命的年纪,傅达仁竟然又迎来了他生命中的第三位爱人,当时只有17岁的少女陈秋萍。这个女孩不仅走进了傅达仁和郑贻的生活,还为他们的家庭带来了一个新的生命,傅达仁的儿子傅俊豪。

傅达仁和陈秋萍

50多岁竟然还能喜获麟儿,傅达仁难以抑制的高兴,他幼时一直被寄养在亲属家,后来父亲战死更是成了孤儿,因此舐犊之情远比一般人来得强烈,傅俊豪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傅达仁从未缺席,傅俊豪与父亲的感情也非常好。

原本一家人生活的安稳自在,傅俊豪大学毕业后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跟女朋友的感情也渐入佳境,他们一家人仿佛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真实写照。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傅达仁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

年6月,傅达仁感到近几日断断续续的腹部钝痛,还伴随着消化不良恶心呕吐的症状。

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胆管堵塞,治疗办法是将胆管内加一个支架帮助胆汁流动,但这个支架只能支持半年,每半年需要开刀更换一次支架。

主持人时期的傅达仁

此时的傅达仁已经83岁高龄,听到每半年就需要更换支架,老人沉默了。他曾经是一名运动员,拥有最健壮的身体和最充沛的精力。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失去了很多。

前几年手术切除了半个胃,后来眼睛因为病变也看不清东西,如果以后每半年做一次手术……

那么,活着有什么意义?

但家人们都在积极地与医生沟通病情和治疗方案。

傅达仁想:毕竟不是绝症,我总得试一试,否则他们将会多么失望和遗憾啊!对于一位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活着或许并不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给家人一个慰藉吧。

做教练时期的傅达仁

手术后,傅达仁的感觉并不好。他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体恢复能力已经非常差了,伤口不爱愈合,消化能力也受到影响,手术后行动困难吃不下东西。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床上躺着忍受疼痛。

就在这种情况下,傅达仁想到了“安乐死”,他试探的跟儿子和妻子提起了这种想法。结果与他意料的一样,这个提议遭到了妻、子激烈的反对。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胆管堵塞嘛,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啊。有好多人没有胆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坚持坚持,一定会好起来的!”

与队员在一起的傅达仁

为了鼓励傅达仁不放弃生命,家人们可谓是费尽心机。傅达仁一直想写一本自传,儿子便鼓励他不如现在就开始动笔,一方面能够将过去的经历记录下来,另一方也可以帮助傅达仁分散注意力,不要老想着病痛的折磨。

妻子郑贻也建议他继续学习油画,多创作一些作品才能在病好之后举办画展。在起初的那段时间,有事情做的傅达仁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

但这种“分散疗法”又怎么会真的起到止痛的作用呢?他其实还是常常被疼痛折磨得浑身无力。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傅达仁不得不第二次换胆管支架。可这次手术带给他们的是又一个坏消息,胰腺癌!

傅达仁与儿子傅俊豪

胰腺位于胃肠后方,它的病变很难被发现,而且胰腺癌是预后最差的恶性肿瘤之一,五年生存率仅为10%。胆病患者患上胰腺癌的概率本就比普通人大,傅达仁年高体弱,最终也没有躲过这个劫难。

确诊后,医生建议采用手术加化疗的治疗方法。但综合傅达仁的身体情况,能够再活两年的可能性也只有50%。依照郑贻和傅俊豪的意见,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的,或许会有奇迹的出现也未可知。

可傅达仁自己并不想再继续这种生活。他再次跟家人提起了“安乐死”,以求能够尽快结束这种痛苦。但这对傅俊豪和郑贻来说无异于剜心割肉,他们并没有同意,而是以“儿子还没有结婚为理由”先为傅达仁安排了化疗。

第一次化疗结束后,傅达仁真正的体味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晕眩、呕吐、浑身疼痛。那痛就好像无数把小刀子在肉里来回穿梭,又好像有人攥着你的胃肠使劲拉扯,而你完全无能为力。

傅达仁吃止痛药,从开始的一粒几粒到后来的一把,再后来医生给他用吗啡,可这仍然不能减轻哪怕一点的疼痛,仍然不能让他睡哪怕几个小时的安稳觉。

“感同身受”是多么体贴温暖的话,在安慰别人的时候,我们都喜欢以此来表达同理心。然而,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健康的人永远不能想象病人在承受什么,只有身在痛苦中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为了不让父亲留下遗憾,傅俊豪将婚礼提前举行

短短几个月里,多斤的体重就被折腾得只剩90斤。傅达仁几乎不能走动,他每天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熬痛。

而紧急抢救也成了家常便饭,发病时高烧、抽搐,几乎次次都折腾到没有意识。每次抢救后傅达仁都面目枯槁,他早已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傅俊豪在父亲一次次的痛苦的喘息和不间断的呻吟中,第一次认真地考虑了他的提议。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命题,他不能眼睁睁看父亲“寻死”,可他同样不能眼睁睁看父亲“生不如死”。

最了解儿子的傅达仁说,“我的生命,由我自己来决定吧,你们只要尊重我的选择。”

在艰难的思考后,全家人默许了傅达仁的要求。

年,傅达仁向瑞士善终服务机构提交了申请,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手续他获得了“安乐善终”的资格。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实施“安乐死”,他“后悔”了。

因为刚到瑞士,一向身体健康的傅俊豪突然生起病来。傅达仁了解一直以来儿子都承担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担心病中的儿子无法承受自己离开的事实,再三考虑后,他决定以儿子的身体为优先,放弃这次机会,先带儿子回台湾。

年6月7日,是傅达仁为自己选择跟这个世界、跟家人告别的日子。

他们提前几天来到瑞士陪着傅达仁游览了当地的一些景区,希望能够唤回他的求生欲。可傅达仁心意已决,他只是用残躯勉力支持,给亲人们留下最后的念想。

傅达仁和家人一起渡过最后的时刻

7日早晨,家人们都穿上黑色正装陪伴着傅达仁来到“尊严屋”。在布置的温馨的房间里,傅达仁首先饮下了小半杯止吐药。

据说真正执行“安乐死”的药水非常苦,容易引起服用者生理性呕吐,所以一般会为患者服下止吐药。

喝过止吐药后半小时方能服用正式的药水,这中间的时间既可以用于亲友间的告别,也可以给患者留下一些考虑的时间,如果有未尽的心愿还可以中止执行。

傅达仁靠在儿子的臂弯中,一边与家人低声交谈一边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而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这半个小时无疑是掩藏在强颜欢笑下的悲痛欲绝。

傅达仁和妻子郑贻

工作人员走进房间,手中端着一只小小的杯子,她温和而平静地问,“您准备好了吗?”

傅达仁离开儿子的臂弯挺直身体坐着,此时他看起来倒有些神采奕奕,他微笑着说,“是的。”

接过那只杯子握在手中,对工作人员开玩笑说“必须一口喝下吗?两口可不可以?”向正在录制的摄像机举了举,仍然微笑着说,“再见。”

然后分四次将药水饮下。

当傅达仁将药水送入口中时,家人们便开始为他唱起一首歌曲,那曲调悠扬而静谧,仿佛真的能够将灵*洗涤干净。

傅达仁平静的一口口饮下药水,但坐在身边的傅俊豪却始终紧绷着身体,他紧紧盯着父亲,面色发红,歌声渐渐哽咽。郑贻则是一边抚着傅达仁的后背一边微笑着说“不痛了,马上就不痛了!”而眼泪早已忍不住滚出眼眶。

“爸,我们爱你!”当傅达仁倒在儿子怀里时,傅俊豪搂紧父亲早已干瘦的身躯,说了最后一句话。

傅达仁终于如愿的以他要求的方式结束了痛苦的生命,老人走的很安详很体面,他终于不必再躺在病床上无休止的呻吟,也不用接受无法控制身体的狼狈。

老人在生前曾经要求将这段视频公布于众,以此来呼吁人们尊重生命,让“生”更有尊严。并希望以此来促进“安乐死”的合法化。

但视频一经发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在中国,人去世后亲人们会为他们擦洗身体换上新衣,意喻着“干净的来,干净的去”,然而这种形式上的慰藉更多的安慰的是活着的人。对于已经离开的先人们,就算极尽哀荣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认可“安乐死”的人们则觉得“安乐死”是人在最高程度的维护生命的价值和人格的尊严。它是符合人类追求高生命质量的客观要求的。

但对于“安乐死”的合法化,在我国短时间内是极难实现的。从情感上讲,尽管我们不愿亲人在康复无望的情况下忍受无意义的痛苦,但仍不免抱有希望,万一生命发生奇迹呢?只要人活着,总还有一点希望。

从另一个角度讲,如果“安乐死”合法化是否会消减人们对生命的“敬畏之心”,造成“生命是可以人为手段结束的”错觉。

我国目前正处于发展中阶段,在医疗保障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很多人想要放弃治疗不是首先从生命质量出发,而是因为治疗费用。一旦“安乐死”合法化,是否就提供了这样的条件,更甚者患者本身并不想放弃治疗而是被“安乐死”。

其实介于“坚持治疗,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和““安乐死”之间还有一种比较温和而折中的办法,“安宁疗护”,或者说“临终关怀”、“善终服务”。

相对于“安乐死”的立竿见影,以外力手段人为加快病人死亡,“安宁疗护”既不加快也不延迟病人的死亡时间,而是给予病人正确的照顾,减轻痛苦,最重要的是缓解对死亡的恐惧,使患者和家属都能得到心灵上的安宁与平静。

说到底,不管是赞成“安乐死”合法化的一方,还是不赞成的一方,最终的目的都是“尊重生命”。正如“安宁疗护”存在的意义,他们都是希望人们能够获得幸福与尊严,因此也并不存在对错之分,只是时机还未成熟。

当法律、规章可以严谨到将一切“非自愿”安乐死排除在外时,我们的生命也许就可以实现“由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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