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趣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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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7/4 18: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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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师进城(一)这几天年家村出了一条大新闻,年老师要进城了。年家村是一个只有四百来口人的小山村。说是四百来口人,而现在真正住在家里的也就还有百十口人,年轻人都进城了,家里只剩下了一些走不了的老人。天暖和了人们便去山坡上种点瓜菜粮食,鸟兽吃了剩下的收入一点,到了冬天便一伙一伙这墙根倒了那墙根的晒太阳。再就是那些半老子,到远近不一的工地上和工厂里边打工挣点钱,这部分人在村里算是有钱人了。在这些晒太阳的人群中,年老师应该算是最有文化的人和最有钱的人了。有文化的人知道的事多自然心眼就多,他早年就干民办教师,后来由于学生越来越少,上边便对民办教师进行了大面积的裁减,年老师偷偷的给公社的教育组长和大队书记每人送了一条小鱼烟,于是被留下来继续干。虽然留了下来,但自己到底能吃几碗干饭自己的肚子最有数。这期间他卧薪偿胆,夜以继日,干最多的活,领最少的钱,以与公办教师相比十分之一甚至更少的薪水死撑。年终发福利,人家公办教师每人一支五块钱的钢笔,而他得到的是一支五分钱的铅笔,他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给领导唱赞歌,感谢他没有忘掉自己,极尽媚颜卑躬屈膝之态。一直熬到六十周岁的退休年龄,历经了多次转正考试就是不过关,最后上边在他退休的时候开了大恩给他转为公办退休,反正以后不教学了也不会再致于误人子弟。可是这一旦转为公办退休,票子便也随着哗的一下长了上去了。年老师这个高兴啊,这可是从他往前几辈子做梦也没有梦到过的好事啊,他觉得祖坟的坟头上何止是冒青烟简直是着火了,他一点也不输范进中举时的魔症,尽管他没有疯了去,可人们说他一直哭了三天三夜。(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既有文化又有心迹又能坚持的人,和村里的那些老人却总是说不到一块去,他们一说话就会抬死杠,总是尿不到一个壶里。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人有了钱就会变坏的缘故,还是他们不一个阶级了,他开始看不起这些窝囊埋汰而又刁钻古怪的老头老太太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就是生于斯长于斯,说他们这些人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总是觉得在他们中间是鹤立鸡群,是羊群里跑出驴来,总是在他们面前显摆自己一个月开多少钱,总是说城里边如何如何好,这穷山村如何如何孬。老头老太太们听了不顺耳不高兴了,就开时怼答他:俺觉着咱这小山村还不孬来!城里好咋了?城里人大多还不是从农村去的?城里好你去城里呀,待这干啥?于是他更不服,再和他们犟:“农村人就是落后,愚昧!在恁农村人用石头蛋擦腚的时候,人家城里人早就用纸擦了,当恁农村人也开始学着用纸擦腚的时候,人家城里人又用纸擦嘴了,跟得上吗?”于是大家提了交叉(马扎)纷纷散了去,不再搭理他。只剩他自己了,便又觉的没趣:“说不过了就走啊!”

茅房

细细的想来,这年老师的观点并没有什么大错之处,城市先进于农村,文明于农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而年老师的退休金虽然在教师这个行业中算是低收入人群,但这每月三四千块钱和那些个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每月一百多块钱的养老金来说确实是有天渊之别,一个人就顶他们几十个,一大片!怪不得他说话总是那么硬气有底气。可你再有底气也不行,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守着矬人不能说矮话”。你有钱你花,在他们这些如今的老头当年一点也不输你的壮劳力面前显摆,不犯众怒才怪。从小一起光着腚长大的,谁知不道谁呀,你屎壳郎钻到那花生皮里,装什么外国人(歪果仁)。有一次邻家张嫂去城里带孙子,因婆媳不和干仗了,被儿媳妇开了回来,张嫂心里很难受,入了心骨,象祥林嫂丢了阿毛一样见谁和谁说,大家都很同情她,同情她的难处和不易。后来这件事被年老师知道了,大发感慨,说现在你去城里带孙子是要带钱去的,孙子是让你白带的吗?没有钱你去看孙子那不是找恼吗?说的张嫂哭了好几天,张嫂的丈夫张哥有病卧床,她从哪里去带钱看孙子啊!年老师这一出好象搞的更糟了,于是大家更不待见他,更不搭理他,骂他是个“鳖造子”。他真的感觉成了孤家寡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弔了,有时气得回家吃不下饭,他很苦闷,整夜的失眠睡不着觉,他感觉他说的都是对的,他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不理解他,他甚至感觉到是他们的“仇富心理”在作怪。他觉得这里越来越不象他的故乡了,并且一点也不值得留恋越来越待不下去了,他甚至希望早日离开这个*地方,他想进城去了。(三)其实,年老师从前不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他是很谦虚的,对人很有礼貌,说话从不高声。他走路的样子很特别:佝偻着腰,抽抽着膀子,一前失一前失头就象要攮到地里去,见了人眼睛首先咪成了一条线的同时便张嘴笑,然后才细生细气的开始讲话,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尤其是退休以前的几十年中,他认真教学,虚心做人,他知道自己的地位,知道自己文化水平低,适应现代化教学吃力得很,工作中更象三孙子一样的去努力,既使这样也会时常的遭领导的喝斥以及同事和社会上一些爱管闲事的人的白眼。但他相信坚持就是胜利,他咬着牙坚持学习,补脑充电,象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可每一次转正的机会都让自己给考砸了,他恨自己不争气,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给弄下来。这期间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到后来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记清楚了。终于,老天有眼,他坚持到了最后,坚持到了退休还转了正,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象一名马拉松运动员在最后一步迈过了终点还没倒下一样,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跑下了全程而且是功成名就了。后来年老师退休了,不用上班了,光在家里玩还挣那么多的钱,钱真是好东西,开始让他沾沾自喜不能把控了。他的腰身舒展开了,脸上也开始放异彩了,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笔直,胸膛也挺得老高,头也不攮孙了,人们跟他说话时需要仰视了。有时面对人们羨慕的目光也只是胜利的点点头,就是当年在学校里面对他的学生们他也没有这样的骄傲过、自豪过和风光过。也不知是花眼还是近视,当了几十年老师也没戴得上眼镜的他居然在退休后配了一副黑框的宽边眼镜,不时地用手往上推一推,更有了几分大知识分子的模样,场面上对不认识的人作自我介绍总是这样的:我是年老师!经年累月,日积月累,和乡亲们便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四)年老师有个儿子叫年高,高中毕业后参加了几次高考没中,最后读了个中专在城里找个工作安了家。虽然和人家那些学士硕士博士们不能比辉煌,但总算还是继承了年老师的优良基因虎父生虎子逃离了农村。其实,从农村进化到城里来的人不完全都是那么好混的,城市里林子更大鸟更多什么样的鸟都有,到处都是想把你口袋里的钱拿过来装进他口袋里的主,当你看见眼前一个大大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满怀喜悦张口去接的时候,说不定脚下会有一个陷阱正在等着你让你一脚踏上坠入万刼不复。年高来到城里也想做一番大事业的,可接连的摔了几个小跟头把他给摔醒了,那时候年老师还没退休,家境也着实的不富裕,没有多少钱让他去折腾,于是这孩子也就死下心来老老实实在工厂做工。到后来找了个对象要结婚生子了,才东拼西凑加贷款买了套两居室的二手房勉强住了进去。于是小两口便拼了命的干活攒钱,勤俭渡日,总算把贷款还完并且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存款。又过了几年,孩子上学了,而这时年老师也退休了,开始有点钱贴补他们,加上小两口勤快,就知道抓钱,小日子变的红火了起来。人总是向上的,无论是生在哪里长在哪里,首先要鲜决的就是温饱问题,当温饱鲜决了,便想着要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年高当然也如此,这几年他和媳妇开了个小店,还买了辆二手车,生意好得很,收入渐增,于是他们便想买一套更好的房子来住,可这几年房价蹭蹭蹭的上去了,他们攒的那点钱连首付都不够,于是惦记起了年老师的那点退休金。年老师是个老狐狸,受了大半辈子穷,好不容易能得到这点退休金,他是一个子儿也不舍的乱花,除了最初在儿子困难时期给予了少量的援助外,其余全都攒起来存进了银行。平日里的生活一直保持着勤俭的本色,就连吃个鸡蛋也要将老伴养的山鸡蛋以十块钱一斤卖掉后再去买那五块钱一斤的大棚鸡蛋。你想,他的钱是那么容易被抠走的吗?可强中自有强中手,最后他还是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全部连本带利的乖乖的被那小子掳了去。当然,年高也承诺了他:等大房子下来后让他们一起搬进去住。这对于年老师来说应该是件一等一的好事情,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两样,因为他早就想进到城里边来住了,他也想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五)终于,年老师在那些风蚀残年的老头老太太们的羡慕和不屑的目光下风风光光的进城了。临行前他对大家说:“等到五*六月大热了,我会回来歇凉的!”有些人出于礼貌的点点头或摆摆手,也有的在背后嘟囔道:“你最好别再回来”。搬进新楼,年老师高兴啊,他在房间里的木地板上来回度着步,看看那阔气的真皮沙发,宽大的阳台,干净的不敢动的洗手间和漂亮的灯饰,还有温馨的卧室和阳台上落地玻璃窗外边那林立的高楼大厦……这简直就是住到了天上啊!可不就是在天上,他们家住的十六楼,离地面那么高,不是在天上怎的?他又在心里记恨起老家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对他的怼答,觉得他们很可恶,又好可怜。那一天,因为觉得好玩,光电梯他就上来下去的足有十几次之多,并在心里想着:他们(那些老头老太太)是捞不着享受的!可能由于几十年坐木头做的办公椅子着凉还是咋的,年老师落下了一个结肠炎病,肚子不好,每天早晨准时五点半就要去蹲厕所。蹲完后他就喊起老伴,象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轻轻地走出房门到外边去晨走,因为这时候儿子他们一家人大概还在熟睡中,怕是惊醒了他们。可这一切全都被儿媳妇听得清清楚楚,一连三天皆如此。到了第四天早晨,年老师准时醒过来,刚要活动活动关节准备起床,忽然听见大厅里儿媳妇“嗯嗯”几声羊唉嗽,随后听到厕所门开关和上锁的声音。年老师不能出去了,等着吧,于是年老师穿好衣服时刻准备往外冲。等了五分钟,没有动静,年老师急的开始在屋里打转转。又过了五分钟,还没有动静,年老师已经罗呙着腰坐在床沿上了。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就问他:“外边没有茅房吗”?这一提醒让年老师想起了在这小区外边的路旁是有一座公厕的,于是他立马冲出门去,下来电梯一路的小跑,他感觉到这段路今天变的特别的长,而且越是急眼越是跑不动,他恨自己不能再生出两条腿来,四条腿岂不跑的更快吗!幸亏早晨这个时间外边还没有人,不然的话岂不狼狈死了!接近厕所了,他便开始一边跑着一边解腰带。终于,他“嗵”的一声撞开了公厕的门一步跨进去,朝最近的一个蹲位窜上去,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裤子还没有脱下来,一股粘稠的液体就已经喷薄而出,他拉到裤子里面去了。以后的每天早晨,儿媳照例是早他那么几分钟钻进厕所不出来。好歹有了上次的教训,年老师总是下楼去不再等,也没再拉裤子。连续三天,年老师好象悟出来了点什么。年老师明智的很,凭他的直觉他意识到这儿不能再待了,应该和老伴回撤了。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向儿子提出要回老家住,儿媳妇故作惊讶的说:“咋刚来这几天你们怎么又要回家了,是住不惯吗?”“啊,是这样,这楼上这么高,不接地气,你娘夜里睡不着觉。”年老师答到。儿媳妇接着说:“那就这样吧,你们那间房给留着,你们想啥时来就啥时来住。可那每月的房贷你们还得出,毕竟这房子是为了你们才买的。”年老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而他那宝贝儿子年高,只是拿眼偷偷地觑了媳妇一眼,连头也没敢抬。儿媳妇心里在笑,年老师心里在哭,他的心里在流血。(六)晚上,老两口在被窝里合计着明天回家的事,老伴感觉很丧气:“你那点钱你都答应给他们了,我们回去以后可怎么过?”年老师还是很乐观的:“没事,国家每年都会给我们长,那是长流水不断线,剩下一点点就够我们用的,再怎么说也比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要强的多,我们还会东山再起的……”他还不服。“还东山再起,我看这回你是床底下放风筝,起不大来了呢。”老伴最后说。作者:王建峰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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