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游戏陪玩这一新兴产业给予了小镇青年们又一上升通道。钱能买到感情吗?陪玩小姐姐们给出了答案。
今天,刘觅的工作任务是哄一个男生睡觉。
白天,他是深圳一家公司的核心管理人员,到了深夜,他是刘觅的固定客户之一,今天的这场游戏里,他表现得分外暴躁、到处放攻击技能,“你怎么了?”刘觅问他。
“失恋,看谁都烦。”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他的单子还没结束,刘觅决定,“剩下的单子就不陪你打游戏了,我哄你睡觉吧。”
她开始在语音电话里给对方数羊,不同于常规无趣的数羊方法,刘觅给每只羊加上了独特的细节,“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哎这只好可爱,四只羊,五只羊,哇怎么掉毛……”
客户开始期待下一只羊会发生什么情况,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从失恋的沮丧情绪里分散出来了,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关于羊的事情。哄了三个小时,到凌晨三点多,电话里传出了呼噜声。
那一天以后,客户问她,“以后你天天哄我睡觉吧?”
游神
在游戏产业链中,像刘觅这样的姑娘被称为“游神”——会打游戏的女神玩家。她们大都长相甜美、声音温柔,在刘觅所在的游戏平台开通的游戏陪玩项目上,她接单的游戏包括了手机吃鸡以外的全部手游、端游,依据游戏难度,每小时收费从19—59元不等。
“游戏陪玩”一如它全部的字面含义:在线上接单陪人打游戏、聊天,按照小时收费。在宋丹丹的小品里,“有人花钱吃喝,有人花钱点歌……有人花钱,雇我陪人儿唠嗑”,钱能买到感情吗?这一经典提问在今天可能有了答案:它至少能买到感情一般的体验。
在所有的兴趣中,游戏有它的特别之处:受众群体庞大、多人协同完成需求大,玩家群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游戏大都涉及到组团问题,守望先锋一队6个人、lol一队5个人、吃鸡一队4个人,可以是和自己的好友或者专业的游戏陪玩组团,也能由系统自动匹配“野人”。游戏体验则由组团决定,如果一个队伍里除了自己都是点来的陪玩,她们态度温柔、配合积极,而点的陪玩越少、遇到的“野人”越多,游戏体验越差,经常会有人在公屏里打字骂人。
打游戏——这种曾在十年前被视为不知上进的活动,现在也逐渐被主流所接纳,成为了生活里普遍的休闲方式,游戏陪玩发展成为了可以支撑生活来源的职业。
现在,打开一个游戏平台陪玩界面,可以选择“小姐姐陪玩”或是“大神带上分”,只要付费,可以选择任何人陪玩任何一款游戏。有的游戏平台订单多且平台不抽成,意味着你的辛苦钱不会被瓜分。
图丨游戏平台陪玩页面这个来自四线海滨城市的姑娘从初中开始打游戏,最初是QQ炫舞、跑跑卡丁车,然后是红色警戒、地下城与勇士,在家里的电脑上,刘觅打了四五年游戏,直到成年后,可以去网吧了,开始打英雄联盟。作为一个十多年的游戏玩家,直到年,朋友告诉她可以去做游戏陪玩,“打游戏花钱打也是打挣钱打也是打”、“你打得也不差,人家打成那样都能接单,你为什么不能?”
那时候她刚刚读大学,从家乡的四线小城来了深圳,第一次置身于国际大都市中,周围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不乏家境优越的。第一天来学校,她发现同宿舍的人谈论的衣服品牌她都没听过,军训后的第一个假期,深圳本地的舍友带着她逛街买衣服,满大街都是英文名字的品牌。
她不肯在生活用度上显得不如别人,就这样开始了游戏陪玩的工作。
现在,刘觅每天的起床时间根据前一天晚上结束接单的时间灵活调整,大多是在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爬下床、开机、在平台上设置成为接单状态,然后才去慢悠悠的洗漱、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在淘宝网上,她买成箱的小面包、压缩饼干和泡面,摞在桌子左手边的地上,右手边是24小时加热的饮水机和一次性杯子,倒半杯热水、左手拉着饼干袋子、牙齿咬着撕开,就成为一天象征性的早饭了。
每天,刘觅能接到至少10个单子,游戏陪玩按照时间收费,将一个小时称为一个单子,十个单子意味着她要陪人打十个小时的游戏。找刘觅陪玩打游戏的,大多数并不单纯是为了上分,而是在不破坏游戏体验的前提下找个声音好听的小姐姐聊聊天。她遇到最多的是情感问题、工作压力和抑郁症,在生活里找不到排泄口,干脆到网上找一个树洞。打游戏本身就是辅助性的减压工具,“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哄哄我”,电脑那边的人会这样说,然后便是陪玩开始疏解情绪的时刻。
这天下午,刘觅的顾客提到自己在服用氟伏沙明,他打辅助,但总是在外围兜圈子。刘觅艰难地撑着游戏,在一局打完还未成功匹配下一局的间隙,查到了那是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别打lol了,”她和客户说,“我陪你玩你画我猜吧。”
那是种简单的小游戏,两个人进了一个随机匹配的五人房间,开着语音玩了两个多小时的你画我猜。
游戏玩家
大一那年放寒假,刘觅没立刻回家,待在深圳打了一个月的暑期工,她在星巴克做收银员,那里一杯咖啡的价钱够她在学校食堂吃两天的饭。年,一月底的深圳能掉到十度以下,刘觅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半歇业才离开,裹着件薄大衣往地铁站跑,她在手机上查到那趟开往学校的尾班车十一点多发出,如果运气好,在这个站点还能赶得上。
跑得急,刘觅扭了脚,右脚痛得短暂失去了知觉,靠在街边的护栏上跺了几下,她忍着痛继续跑来了地铁站,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坐在地铁上,刘觅才卷起来裤腿、褪下袜子,看见自己的脚脖子干燥发红,她揉了揉,手已经冻冰了。
等抬起头,刘觅发现自己坐反了方向。
打车回学校花了70多块钱,半天的工资全没了。回到寝室,她发现自己的脚踝肿得更严重了,甚至脱不了裤子,爬扶梯上床的时候,右脚吃不上力。
终于忙完了一切准备睡觉,刘觅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