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趣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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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3 8:22:00

这条路也许

不通向任何地方

但有人从那边过来

——[瑞典]拉斯·努列《这条路也许》北岛译

哪怕一无所有,活着,也可以很好。

带着七岁的小外甥在欢乐谷坐疯狂老鼠,小孩子比我这个大人玩得还疯,下来时我天旋地转,他倒若无其事,还拉着我的袖子嫩声嫩气地问:“小姨,你看那个人!”

我抬头,有个男人迎上来,手里拿着一台陈旧的数码相机。

“您好,可以打扰一下吗?这是我刚刚拍到的您的照片,我想保留它,想征得您的同意。”

我有点迷糊,但还是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有我和小外甥的照片,是刚刚在疯狂老鼠上旋转时大叫大笑的样子。抓拍的表情相当不错,我点点头:“挺好的,您随意,方便的话能发我邮箱保存吗?”

“当然可以。”他拿出一个本子,“写一下您的邮箱吧。”

我拿起笔,却发现那上面留了许多人的名字。“这么多人?”我忽然想到国内许多著名景点常玩的把戏。

“您这照片不会是收费的吧?”

“不不不。”他赶忙摆手,“绝对免费。拍照只是我的爱好。”“那您的主业是?”我打量他,忽然明白过来,“哦……您是这里的检票员?”

他笑着点点头,我这才注意到,他腿脚有些不灵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身上穿的衣服质地也很糟糕。这家欢乐谷设施比较陈旧,平时来玩的人并不算特别多,他也只负责开关机器,检票开闸,想来收入也很微薄。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同情的目光,他微微低下头去。

“不介意的话,您的腿……?”我轻声问。

“车祸,妻子和孩子都去了,就留我一个人,还有这条做了好几次手术的废腿。”他并没有避讳什么,声音平静,我的心却猛地震了一下。

“老母亲一急,也病逝了。抢救的手术费加给家人办后事,钱都花没了,如今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找份工。手头还剩了一点钱,就买了这台二手相机,给来玩的客人拍拍照,也算打发时间。”他笑笑,“你看,我拍了七八年,攒了这么多。”

他走进旁边的收票亭,从底下翻翻找找出几本大影集,拿出来给我看。

那上面果然都是照片,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有人死死闭着眼睛面色惨白,有人在号啕大哭,还有情侣居然在空中接吻,最好玩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帽子被风吹跑了,他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抓,那帽子却蒙在后面一个女孩的脸上,周围的人都在大笑,画面滑稽又有趣。

我也看得笑起来,暂时忘记了刚刚的那段悲伤。

“拍得真不错,您是自学的?”

他点点头:“没人教我,都要感谢来玩的客人,我每拍一张照片都会问他们可不可以保留,许可的话就冲洗出来。拍得久了,怎么对焦、构图、按快门的时机……都摸索到了规律。”

一切只在于心态,不在于运气。

“那么……您将来有什么打算呢?要一直拍下去吗?”

“要的。”他点头,“我想,将来可以跟欢乐谷的领导们谈谈,要是他们允许的话,我就在这边拉块布帘子,把所有的照片都贴上去,给大家看。免费的!”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那不就是摄影展?”我反应过来,把后面那句“就是简陋了点儿”咽了下去。

“哪有那么夸张。”他摇头,“我不是在炫耀自己拍了这些照片,就是想让大家都看看。看看这些,就能体会到跟我一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他抱着厚厚的影集,背有些佝偻,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安然的微笑。

“就是……哪怕一无所有,活着,也挺好。”

有一位香港富商给我讲过他的发家经历。

他是福建人,早年家中一贫如洗,父亲扔下他与母亲,去了异乡打工,母亲又为了两个馒头跟着邻村男人跑了。他从小就胆子大,听别人说偷渡去香港能发大财,便东拼西凑了一笔钱交给蛇头,坐着船离开了家乡。

偏偏他的命实在不好,乘的船遇风浪靠不了岸,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星期。蛇头怕遭到搜捕,无论怎么哀求也死活不给他们开舱门,船上无粮无水,狭窄的舱里同伴们陆续死去,最后竟然就剩了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抵达香港后他身无分文,也无人相助,饿得奄奄一息。去乞讨又被人痛打,剁烧鹅的刀子擦着头皮飞过去,他吓得落荒而逃。

山穷水尽,他没有绝望,忍着饥饿观察了半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那时香港到处是擦皮鞋的小工,坐在路边招呼客人,把皮鞋用最快的速度擦得锃亮,赚取一点赏钱。

他盯上了一个小工,在小工给一个客人擦鞋的时候,他凑了上去。

他说:“您好,我想给您讲个故事。”

小工以为是乞丐要捣乱,伸手就要赶他。却被客人拦住,好奇地问:“你要讲什么故事?”他说:“您爱听什么样的故事我都可以讲,反正您至少要在这里擦十分钟的皮鞋,枯坐实在无聊,有我给您讲故事解个闷,可以打发时间嘛。我什么故事都知道,偷情的、绑票的、杀人的、骗钱的……您想听什么都可以。”

客人听他说得有趣,想想便同意了。于是在这十分钟内,他抓住机会,绘声绘色讲了个邻村寡妇与小鞋匠苟合的故事。客人听得哈哈大笑,临走时不但付了擦鞋费,还把剩余的零钱赏了他当小费。

那擦皮鞋的小工也觉得他这做法有趣,便同意他跟着自己。只要有客人上门他就讲故事,用以揽客。他跟了那小工几个月,赚了一笔小钱,买了一套擦皮鞋的工具,开始独立单干。由于他嘴巴甜,会聊天,回头客也多,不久便成了那条街上最红的擦皮鞋小工。再后来,他存钱投资,眼光精准,逐渐发家,直至今日已成为小有名气的富商。

有趣的是,如今他在一些重要的谈判间隙或是饭局,还是会说那句话:“我来讲个故事吧。”

他的故事总是讲得有声有色、诙谐生动,得到的效果也相当令人满意。往往不太熟络的合作伙伴会因为一个故事而拉近距离,一场胶着的生意也因为气氛的融洽而变得松动微妙。“这是我制胜的独门法宝。”他不无得意地说。

“这么多年,我在商场上遇到无数次绝境。每当穷途末路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不要试图在短期内掌握别人的优势,要利用长处,在最艰难的环境里充分自信,让自己找到一种如鱼得水的节奏,才能掌握主动权,把绝境转化为胜境。”

无论是孑然一身的穷困摄影师,还是长袖善舞的香港富商,或是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我们,都会遇到山穷水尽之时。是绝望哭告,放弃求生,颓废度日,还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如沙漠中的一棵孤草,随风摆正身形,无水自然深根?

有多少你以为的蛮荒绝境,落到他人手中,却被经营成天堂胜境。

无论多么艰苦,都要努力变得游刃有余,自得其乐,令荒芜的日子开出似锦繁花,把满目疮痍经营成一片绿洲。

拉斯·努列写过一首小诗,叫《这条路也许》。只有短短三行字——

这条路也许

不通向任何地方

但有人从那边过来

一切只在于心态,不在于运气。

何必害怕无路可走,尝试迈出一步,你便是那个“从那边过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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