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趣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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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9/7 21: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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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人生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儿,各有各的不幸。

电影《隐入尘烟》中,那个饱受尿失禁折磨的曹贵英,戳中了无数人的泪点。曹贵英的悲苦人生,不由得让我想起老家村子里,一位和她一样身患尿失禁,而早早消失在了时光中的女人。

她叫桂芝,倘若在世,现在该到花甲之年了。

桂芝的病因来自家暴,在她只有几岁的时候,因为不讨父亲喜欢,没少背着母亲挨打受骂。一次,父亲又莫名其妙发怒了,在对着桂芝双腿间狠狠踢下一脚后,她痛得蜷缩着身体,好半天动弹不得。自此,她便落下了尿失禁的毛病。

在其他同龄孩子撒着欢儿在乡间道场间奔跑玩闹之时,小桂芝却不分时间,不论场合,尿不受控制说来就来。这让她羞耻不已,脚步很少再踏出家门。

尽管她的裤子、被子一经尿湿便换下来由母亲洗净晾晒,家里还是经年累月飘散出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

就像《红楼梦》中,那个打从学会吃饭便开始吃药的林妹妹一样,才几岁的小桂芝,便无奈地过上了每日与中药相伴的日子。

良药苦口利于病,在桂芝每每对着难喝的中药皱眉头时,母亲便这样劝慰她。

尿液混合中药的味儿,使得村里人对她们家敬而远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几乎很少有人去她家串门。

小时候的我一直想不明白,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疼母爱的,桂芝也不是那种不听话的孩子,柔弱文静得让人心生怜惜,她父亲怎么可以对她那么狠,使那么大力一脚踢坏她的下体?

后来才知道,桂芝的父母是半路夫妻,她们兄弟姐妹6人属于同母异父。桂芝上头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为母亲和已故前夫所生。而桂芝和一双弟弟妹妹,是母亲和现任丈夫结婚后才生下的。

而桂芝真正的身世,村里隐隐听到一些传言,说桂芝其实并非现在的父亲的亲生血脉,而是寡居母亲在和一位乡邻有染,在怀上桂芝后,才和现在的父亲结婚生下的。换言之,桂芝名义上的父亲,不过是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当了接盘侠而已。

这也就不难理解,无论桂芝如何懂事,父亲对她依然态度恶劣了。而妹妹,就算再怎么无理取闹,甚至怒怼父亲,父亲依然一副乐呵呵的样儿,纵容小女儿的刁蛮撒野。说到底,都是血缘惹的祸啊!

上头三个孩子,是名正言顺的头婚所生。下头两个,是半路夫妻的共同结晶。只有桂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亲生父亲,有自己的家,眼见桂芝遭罪却不敢出面相认。

母亲的一次露水情分,酿就了桂芝一生的悲剧。可能正因为如此,在又一次和父亲吵架后,母亲一时想不开,喝下了农药。这个女人,到死都没有原谅丈夫对女儿作下的孽。

没了母亲的细心呵护和照料,桂芝开始自己学会煎中药。好在兄弟姐妹对她都不错,田里农活基本不让她插手,只居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嫂子进门后,受不了日复一日满屋子的中药味,有一次差点气得把桂芝的药罐子给扔了,被哥哥知道后狠狠训斥了一顿。

自家妹子已经这样,身为兄长怎么忍心让她再受委屈?

因为尿失禁的毛病,原本模样不错的桂芝,给生生耽误成了那个年代的大龄剩女。直到20大几,才在有心人的撮合下,觅得一户人家,草草成婚。

孰料,婚后不到2年,娘家人就接到了桂芝病逝的消息。那年,她还不到30岁。

据知情人称,桂芝婆家人对她的病很是嫌弃,加上她没有生育能力,言行中对她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姻缘链接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又怎么比得上娘家人的血脉亲情那般包容和善待?

桂芝在婆家看了多少冷眼,吞下多少委屈,承受了多少苦痛,又尝尽多少凉薄?没人知道。

桂芝之死,让人叹息之余,也心生疑感,恐为婆家人所害。娘家人在接到噩耗前去奔丧时,也曾试图要个说法。但当看到桂芝老公跪在灵前,那般声泪俱下的悲恸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去计较他的伤心是不是在演戏了。

毕竟,桂芝已经拖累了家人太久太久,兄弟姐妹们也都有自己的家,没法护她一生周全。婆家人愿意对她好,是她的幸运,不被善待,也是她的命运。

身体的隐疾,生存的卑微,心理的煎熬,于桂芝而言,活着其实已无太多趣味,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身为一名普通人,我们又有几人能扛住命运的不怀好意呢?

正如《隐入尘烟》中所云:尘归于尘,土归于土,一切也将隐入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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